淑妃误以为她是小女儿神态,不愿意承认,心里已经想着如何向陛下提及。
她的女儿已经不小了,她可以躲在这揽月宫里消极度日,不问世事。
但她的女儿还有花样年华,不该也不能陪她一起再丧失鲜活。
母女二人一同用了晚饭,看女儿脸上困容已显,眼下淡淡的淤青,淑妃就赶紧催促姜清若睡觉。
林嬷嬷上前抱了姜清若回屋,淑妃便让宫人找出妆奁,给她梳妆打扮。
铜镜里的容颜早已不复当年,而她也的确在改变。
直到身后宫人在她乌黑发间插上一支青竹玉簪,淑妃晃了神,片刻后命令:
“不用这个,换一支。”
伺候的主子向来宽厚,这还是芳纤第一次听见淑妃娘娘语气凌厉,差点便失了手将其摔碎。
故人不在,往事成烟,她何须再记得那般清晰。
芳纤吓的直接跪地,不等求饶,便听见上方传来温润声音:
“无事,出去吧!”
张德莲听着小徒弟传来的揽月宫那边的消息,眼神只是暗了一瞬,便挥了拂尘,躬身进入御书房。
先是查看一圈烛火,再端了茶送上御桌,皇帝忙着批折子不曾抬眼,却是问:
“几时了?”
张德莲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禀陛下,亥时了。”
皇帝一边摊开新的奏折,一边吩咐道:
“准备准备,等会去揽月宫。”
张德莲正斟酌着怎么开口,事关淑妃,他怕扫了皇帝的兴。
皇帝看着快批完的折子,兴致不错,看他不走,便知有事,开口戏谑:
“有事就说,跟了朕几十年了,越来越老滑头,还不如小七那丫头直接。”
七公主那话说的是直接,可陛下您听了不也是生气了,然后把人罚了一顿。
张德莲只能更小心些,他一把老骨头经不起摔打。
“陛下就会揶揄奴才。”
张德莲只能尽量平缓语气,不想做那城门失火的池鱼,就这皇帝耳边,将揽月宫的情况叙述一遍。
“那簪子,长什么样?”
从听到盛装打扮的欣喜,到再给他泼一盆冷水,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皇帝刚刚的兴致瞬间消失,阴沉着脸问出声。
张德莲哪里还能轻松,从年轻的时候,这位帝王一旦碰上和淑妃有关的事情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到如今,也只是内敛了些,却仍是怒无可解。
“芳纤说是青绿色的玉簪,簪身是竹节,簪头刻着竹叶。”
说完这话,张德莲觉得空气里都是冷的。
上方传来刺骨的冷笑声,以及“咔嚓”声,张德莲看那狼毫御笔,正如猜想的已是被皇帝生生握断。
“她就如此的念念不忘。”
皇帝声音泣血,可张德莲却是因这话而想到另一个人。
齐家七子齐修竹,当年是何等风华,文采斐然,众人追捧,却因这桩孽缘不得出仕,远走他乡,如今更是踪迹全无。
只是这怒火,总要有人承担的。
皇帝丢了碎笔,起身前行,气势汹汹:
“摆驾揽月宫。”
张德莲立马站起来跟上,却是一个字都不敢阻止。
宫灯开道,快到揽月宫门口时,皇帝面色阴沉,却又抬手示意所有人停下,嘴角狞笑:
“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