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激动,能率领大军灭一国,尤其是南朝这样的帝国,相信自己青史上,可以留名。
伯颜拍了拍董文炳的肩膀,这位属下脸上的激动,他怎么看不出来,说起来,他也有些激动啊,南朝,这可是华夏正统,是有着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有着正统的国家啊,与西边那些边陲小国,不一样。
不过他的激动,尚且能藏在内心深处,一来大元强大,疆土远非南朝可比,以大击小,胜之不武;二来,南朝孤儿寡母,总让人觉得柔弱了一些。
抛开这些心思,伯颜率大军缓缓向临安城下挺进。
跟随伯颜的大军,不只有本部人马,亦有一路以来的降军将领,让这些人见见这一幕,便于将来管理,也是宣扬蒙元的大好机会。
而随在队伍中的汉将们,心中难免五味陈杂。
一行人远远的即将到达临安城下,那边已经开始摆开队形,六岁的小皇帝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个多时辰,衮冕厚重,早就压得小皇帝身体颤颤,此时大军远远而来,更是让他心生恐惧,就差哭出声来。
伯颜打马在前,三军缓缓停下,而军马卷起的烟尘盏茶方歇。
他就这么挺腰端坐马上,手中持着马鞭,远处,逃得已经凑不出一套完整朝廷的宋朝官员,全部跪在地上。
昨日太皇请茶饭,满朝朱紫尽降臣。
做出这首【醉歌】的汪元亮,此时也跟在人群中跪服,正是因为今日所见,才在之后写出这首诗作。
“递表,上玺吧。”伯颜轻声说道。
有侍卫领命,来到朝廷身前传话。
其实玉玺早已送出,不过此时朝廷还是准备了一个空盒,由内侍送到小皇帝手,小皇帝跪行上前,高举空盒算是奉上玉玺的礼节。
伯颜并不亲自上前,此时他距离宋朝廷依旧一箭开外,素有军事头脑的伯颜不会将自己置于险地。
小皇帝在空旷的道路上举着空盒,双手颤颤,有大臣跪行上前,开始诵读投降国书。
“削去帝号……以两浙、福建、江东西、湖南……悉上圣朝……伏望圣慈垂念……赵氏子孙,世世有赖,不敢弭忘。”
老臣颤声诵读,时长停下哽咽,后面一众大臣悲鸣不止,可却无一人敢起身,无一人敢反抗。
杭州城内临安皇宫之中,太皇太后站在高台上,手扶凭栏,眼中满是悲凉眼泪,嘴唇颤抖,打量着杭州城。
“无颜面对祖宗,无颜面对祖宗啊。”老人家满头白发,干枯的手狠狠的抓着栏杆“三百年啊,赵家对你们不薄,何以国难当头,弃我们孤儿寡母不顾,你们怎么有脸见先帝于地下?怎么有脸见赵家列祖列宗?”
最后时刻,太皇太后依旧满心悲愤,这末代的宋朝,大臣欺她不轻,忠臣义士终究是少数。
有人说,当年太祖皇帝欺负柴家的孤儿寡母,才有他们祖孙之厄,可她不信,这些人欺负她是弱女子不懂历史么?
五代十国,军阀霍乱不断,赵匡胤上位也是应有之势,前者如他一般的,还少么?
可太祖英明神武,彻底结束五代十国时期礼乐崩坏的状态,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更是在之后养民生息,有宋三百年,就算不说上一句煌煌大宋万国来朝,也不说上一句盛世万代之姿,但至少,历代天子还算厚道,还算仁义吧?
我以国士待诸君,诸君何以报我?
太皇太后越想越气,越气越恨,终于怒上心头,气血上涌,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太皇太后晕倒,自然有宫女照顾,而临安城前,受降仪式也告一段落,伯颜并未亲自入驻临安,他对这个城市还不太放心。
进入临安城的是董文炳,不过他带了伯颜的命令,对临安城百姓秋毫不犯,只是罢免宋朝官府,遣散诸军,封存库藏,收礼乐器及诸书籍等。
临安繁华,按照历史,之后十年临安各种物资将会源源不断进入北方,直至十年后才停歇。
而这些,都是未来的事情,只是如今,未来已经改变,在南面的山路上,即将改变未来的人,正在随大军艰难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