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正，要说我是您带出来的指挥使，要是这会退了，委实不好，可我老婆孩子都在临安，我离不开他们，更不想死啊。”

站出来的这位营指挥使是谁都没想到的，因为他是甘俊一手提拔的，就像他是范文虎的嫡系一般，这位也是自己的嫡系。

“还有人么？”甘俊的脸上看不出满意或是不满意，只是接着问道。

众人摇头，至少营级只有这么一位，甘俊又问此人手下的五个都头：“你们是什么想法？”

这五人被一屋子人看着，都有些紧张，其中四人听军正的，有一人要跟营指挥使走。

“老胡啊，你糊涂，糊涂啊。”甘俊摇头道：“你的妻儿老母，早就死在蒙元手中，你临安的老婆，是抢来的，那孩子，也不是你的，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军正，我没疯，也没傻，我就想安静的过日子。”营指挥使梗着脖子道。

“我对敢打敢拼的战士，向来多有维护，但是，老胡啊，国家大义面前，我留不得你。”甘俊的声音突然冷漠起来“把他们两个抓起来砍了，甘卓顶替老胡的位置。”

话落，自有军士上前掳走两人，拉出帐篷外面当时就砍下脑袋，甘俊让人把那两颗血淋淋的脑袋拎回来，传视诸人。

“这里有一份声明，诸位也签上字吧。”甘俊拿出一张宣纸，上面写的自然都是咒骂蒙元的话，若是在这上面签了字，哪怕没跟着反叛，也得不到好。

一番处置完了，甘俊开口吩咐道：“明早天亮前半个时辰，我们开始从这里发动进攻，攻击目标：范文虎前军。”

“嘶~~~”众人吸了一口冷气。

“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只要速度够快，行动够果决，以范文虎军队的速度，肯定反应不过来，我们又在黑夜中袭击，甚至可以引起炸营。”

众人哄笑，显然对范文虎的部队并无惧意。

“而且，这一次冲杀虽然以我们为主，却有不少于百名都头暗中等着我们一起行动，所以这一次行动，只会成功，不会失败。”

众人惧意全无，摩拳擦掌。

“这次冲杀用锋矢阵，五个营部，轮流作为前锋，有没有疑惑？”

“没有。”

整齐划一，军心可用。

“诸君回去整军，早些休息，养精蓄锐，等待命令。”

“是。”

众人离去，甘俊目光如炬的与每个人对视，这一战，他必胜。

………………………………………………

夜，月亮高挂，赵昰瘦小的身影在战线前方不时出现，他有时跟警戒的士兵聊几句，有时只是让大家看到他的模样，有时又会对众人鼓励几句。

他这样的做法众人已经习惯，开始的时候吓得所有人鸡飞狗跳，各种劝谏，可架不住他半夜偷偷跑出来，如此一来众人还不如随他心意，只是会增强护卫，比如江镗，已经彻底调任过来，作为他的亲从官，并被他任命为亲从官统领。

“睡不着？”

赵昰刚转过一个角落，树后突然有人说话，吓了他一跳，也吓得护卫们紧张起来。

“舅舅？”赵昰轻声问道。

“恩，我也睡不着。”杨亮节从树后面走出来，苦笑着说道。

赵昰点点头，示意两人坐在前面的石头上聊天。

“这一战，关乎军心、民心，不能疏忽，我总怕出现纰漏，所以多走走，看看。”赵昰轻声说道。

杨亮节点点头，道：“我也是，怕甘俊那边不靠谱，怕你太冲动，反正各种怕，这黑夜，真是能勾起人的无限恐怖。”

赵昰点点头，他的眼睛已经红成兔子模样，却依旧无心睡眠，心中满是恐怖，怕甘俊是诈，怕那几十个都头有人叛变，怕范文虎突然英明神武起来，什么都想，什么都怕。

“我今日让昺哥儿阻你，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杨亮节突然说，语气很真诚“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事，后来想了想，怕今晚真要出事了，以后就没机会解释了，总要让你知道，舅舅没有恶意的。”

赵昰点头，真诚道：“我明白，舅舅自然没有拆自家台的道理，侄儿心中并无怨言。”

杨亮节盯着他看了许久，最后点点头，道：“舅舅信你，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就喜欢听舅舅的，没有主见，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这是好事，对你，对国家，都好。”

杨亮节说着，突然又难过起来，道：“可惜，大宋已经这个样子了，若是能早点交到你手上，如何至于如此，你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悲哉，悲哉啊。”

赵昰握着他的手，安慰道：“舅舅，不必如此，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坚持住，挺过去，光明就会降临的。”

赵昰目光坚定，声音幽幽，杨亮节抓着他的手，用力点头。

这一晚，两人有那么一刹那交心，但终究因为各自的选择，而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