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尘子?”蚕山涂婆似乎吃了一惊,“你便是那李仙师?”
“正是。”
“我虽远在江淮,却也久仰顾延太师之名。听闻顾延太师当年指腹收徒,无尘子御赐道号,传为佳话。不过,自你师兄回山担任教首之后,对你却多有约束。据说他曾明令要求你终身不得牵涉朝政与教务。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李昧苦涩地笑了笑道。
“好,既然如此,我今虽在大盛境内杀了几个人,想你应该不会加以罪责吧?”
李昧低头略作思索,“滥杀无辜,天理不容,这跟我是不是朝廷的人恐怕并没多大关系。”
涂婆马上争辩道:“我刚才说了,此间所杀皆为军人。晋赵连年交兵,我这么做有何过错?”
李昧一想也对。
他面露苦笑,轻轻点了点头。
蚕山涂婆此时已看出对面的青峰道士对自己并无敌意,于是稍感宽心。
但为免夜长梦多,却也不敢久留。
他瞅了瞅李昧身后两名童子,忽然伸手拽住身旁少年,一把拍掉其手里灯笼,叫了声:“幸会,告辞。”随后两条身影双双蹿起,瞬间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公子,他们跑啦。”
远远躲在后面,已跟青伶俩看了半天好戏的丙儿这时叫了声。
“我知道。”李昧公子轻轻咳了两声道。
“公子没打算抓她?”
“没有。”
“哦,我以为公子要除掉这个老妖婆呢。”丙儿连连摇头,又转身看向青伶,“杀了人,哪能随随便便就让她跑了,你说是不是?”
“公子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青伶不冷不热地说。
这会儿,她虽安静得像个大家闺秀,但目光却一直盯着坟头。
丙儿转头看着她,心里忽然一凛,“你在看什么呢,青伶?”
“我在看那柄剑。”青伶回答说。
“那柄剑怎么啦?”
“没,没什么。”
说着,见李昧公子没有表示出反对之意,她干脆走过去,捡起地上灯笼,提在手上,照着那块奇特的“墓碑”仔细看了起来。
“王氏巨剑,名曰双柳。”李昧也朝那巨剑看了看,“剑虽有些鲁莽,名字却很秀气。”
“那是因为双柳剑真正的锋芒,并不在宽大剑身之上。”青伶解释道。
“哦?”李昧一听,诧异地转头看向青伶,“这双柳剑我是头一次见,你以前见过?”
“其实就算见过此剑的人,也未必真正了解双柳之意。”青伶十分肯定地说。
“那么,就请青伶给我们讲讲,这双柳剑真正的含义?”李昧故意道。
青伶竟不推辞,还有些期待地说:“若公子允许,青伶可展示此剑给你们看。”
李昧听得有些意思,遂道:“这柄剑十分惹眼,就算你不动它,随后想必也会有人将其取走。”
“公子是说,我可以拿过来看看?”
李昧点点头。
“谢公子。”
见公子同意,青伶再不含糊。
一旁的丙儿却只见青伶身子晃了晃,好像根本没动。
因为灯笼还在半空。
可他仿佛又觉得青伶刚才松过手,那灯笼似乎往下掉了掉。
只是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得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青伶还站在那里。灯笼也仍在手上提着。
可她另一只手上却多了把刀。
不,是两把。
这时,青伶对丙儿说:“来,帮忙拿一下。”
她把灯笼伸过来,示意丙儿帮忙提着。
虽然有些抗拒,但丙儿还是老老实实接过了灯笼。
青伶手上那两把刀外形完全一样,又窄又薄,只有尺余长,合在一起连条缝也没有,很容易被看作是一把。而这两把刀却不知她是从哪里得来的。
刚才根本没见过有这东西。
丙儿提起灯笼,再次将目光投向坟前那把巨剑,却见直阔的剑刃业已变得修长——剑锋虽依然宽厚,而自腰部却开始收窄,向内生出两道弧线,形成钝头细身的斧钺之形。
巨剑上缺失的两片,就在青伶手上。
丙儿指着青伶手上细薄如柳的两把短刀,不敢相信地问:“你从那上面抠下来的?”
“双柳本就一剑双刀,只是常人不知而已。”
李昧看了看依然插在坟头的巨剑,好奇地问:“这才是王氏双柳剑真正的模样?”
“是。”青伶点了点头,目光在漂亮的双刀上流淌,“可悲,它的主人还未及将它展开,令它得以发挥出真正的威力,就被杀死了。”
“这说明,再好的兵器,也得在擅使之人手里才有用。”李昧感叹道。
“公子说得在理。”青伶语气有些古怪地说。
这时,早就好奇半天的丙儿忽然问:“青伶,这剑打造得如此诡秘,你是如何得知的?”
“知道这秘密的确实不多。”青伶幽幽道,“除了王氏子弟,恐怕就只有那些命丧其剑下的人了。”
“可你,可你也不是王家人啊。难道……”
丙儿忽然夸张地睁大眼睛,害怕地看着青伶。
李昧心里一动。
他低头望着小鬼丫头,想了想,显得若无其事地对她说:“对了,你不正需要一件兵器?”
青伶有些意外,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公子是说,青伶可以留下这对刀?”
“嗯,你这么好身手,没件称手的兵器,岂不埋没了。”
“公子……多谢公子。”
青伶再次将目光落在那两把形似柳叶的窄刀上,眼神复杂。
“青伶,青伶一直都在寻这件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