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都上城楼了?”
“是,我亲眼所见。那城楼上空,有几十盏巨大无比的灯笼,照得一片光亮。”
听了报告,周宁心里暗叫不好,马上叫这名亲兵回去再探,然后回报。
真是柿子专挑软的捏。
他决定亲自回去向荡寇将军禀报这个坏消息。
但离开之前,他果断下令集结于城墙下的军士迅速往北移动,守住各条道路。同时让剩余士兵悉数登上城墙,并尽量往城北方向靠近。
虽然命令是让他们紧守东门,但若北门失陷,东门同样面临危险。而且会腹背受敌。
调遣完毕,周宁翻身上马,就要往大帐去。
正在此时,只听“咻”一声响。紧接着,前方不知何处一道火舌直冲夜空,高高炸开。
糟了。他心道。
周宁不敢怠慢,拍马奔向牢营大帐。
但刚到牢营门外,就发现里面乱作一团。不少军士正跟一些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家伙在营房里追逐砍杀,打做一气。
周宁赶忙冲向军帐,寻找主将。
好歹让他看见萧景将军安然无恙。
大帐外,荡寇将军在四五名亲兵簇拥下,手提长剑,正指挥捕捉越狱犯人。他悍然下令:“不投降者,就地剿灭。”
“牢犯怎么会跑出来?”周宁跑上去问。
“有人捣乱。”萧景气呼呼地说,“不知什么人,把这该死的牢门全打开了。”
“不,不对……”周宁猛地意识到危险。
“快,”萧景也忽然反应过来,“牵马,去城门。”
正在这时,“呜呜呜。”东城门楼上蓦地吹响了号角。
敌人来袭。
※※※
不久前,地牢幽暗的过道里出现十余条黑影。
由于狱卒都被调去了北门,偌大地牢几乎无人看管。
数十间阴森森,湿淋淋的牢室里,狷狂的怒吼,尖利的笑骂,伴随着铁镣撞击栅栏的刺耳声音在整个地下牢窟轰然回荡,不绝于耳。
这座霸郡最大的地牢里,关押着不下三百重犯。
黑影在一名面罩铁皮的汉子率领下,十分熟练地以手中钥匙打开一间间牢室,解开他们手上的镣铐。然后在过道中扔下两个包袱。
包袱散开,里面刀剑斧锤,全是各种兵器。
身穿黑衣的铁面人指着那些兵器,对被他释放的亡命徒高声宣布:“你们当中,大多数人本已没有机会再活下去。现在,我给你们一个选择,一个机会。这外面就是曾经捕捉你们的军人。出去杀了他们,打开酆城,迎接霹天军。你们,将再也不用重返牢笼。”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囚犯们一个个群情激奋,纷纷俯身抄起武器,就朝着外面冲去。
铁面人紧随其后。但没走多远,他就带着十余名手下抛下队伍,偷偷溜走。出了地牢,他又带着这些黑衣人,趁着外面一片混乱,摸条小路,直奔东门。
半路上,他掏出那名来自无明殿的黑衣男子给他的特别信号工具,按照对方教他的方法,用火折子点燃引信,对准天空。
“啪,嗖。”
一道火光伴随呼啸越过头顶,冲向夜空。
最后,那小小火光竟在夜空中绽开一朵耀眼的焰火。
铁面人不敢停留,继续穿出小巷,来到东门附近。他们偷偷观察,见大队人马果然离去,于是便脱去黑衣,露出里面的盛军铠甲。
此时,城楼上已吹响号角,所剩不多的军士忙着上下奔跑,沿着两边石梯,往城墙上搬运檑木和箭矢。帐篷云集的城墙下,竟稀稀落落没几个人。
铁面人让十余人呈一字纵队,大大方方走出隐蔽之处。他微微低头,排在最后,直朝城楼下面的门洞而去。
门洞里只有四名士兵,这时见一队换岗的同伴朝这边走来,想也没想就打起了招呼:“贼寇都开始进攻了,还换什么岗呢,赶紧上城墙去帮忙吧。”
但这队士兵根本不听,还是径直朝他们走来。
门洞里有名士兵眼尖,一眼便发现队列最后那名军士“脸色”十分奇怪。
那张脸泛着青光,毫无气色,竟是一张铁面。
他刚要开口喝问,不料队列已经走近。当头一名士兵霍然拔刀,将他砍翻在地。
众人一拥而上,干脆利落,三两下就杀掉了门洞里的卫兵。随即他们便动手掀开木杠。稍微听了听外面动静,随即在铁面人示意下,一起动手拉开城门。
此时,城门外喊声整天,战鼓如雷。城楼上弓弦炸响,指挥有序。
竟谁也没听见城门洞里一番厮杀,谁也没听见“吱吱嘎嘎”,那可怕的,城门拉开的声音。
城门已开,铁面人手持火把在城门口来回挥舞。稍后,他便带着手下大模大样离开门洞,迅速隐入巷中。
城楼上,严阵以待,正等着敌军费力爬城的守城军士忽然惊讶地发现,敌人排山倒海,既无攻城秤车,也未携带登城云梯,只是轻装杀来。
他们根本不作停歇,就像一道洪流,径直冲进城门。
※※※
待萧景和周宁率半数亲兵营赶到,城门早已洞开,叛军正如潮水涌入,再也阻挡不住。
但他们还是挥剑迎头冲了上去,就在城楼下与进来的叛军砍杀起来。
混乱中,周宁发现有人从身后偷袭。他低身躲过一刀,勒马急转。他胯下战马受激,两条后腿同时一掀,“啪,”正踢中偷袭他的人胸口,将那人一下踢飞老远,栽倒下去。
火光中,白甲闪亮的周宁拨马转身,发现他踢倒的是一名盛军装束,却头裹白巾的人。
“城内有叛匪。”
他高呼一声,照着又一名同样打扮的人拨马撞去。
就在双方围着城门鏖战之际,一名白衣胜雪,面罩羽毛的女子不知从何处闪出。
她身子轻飘飘似柳絮飞舞,竟沿着城墙,一下飞跃到了城楼屋脊之上,并定定站在上面。她面朝城门之外,双手一推,便有一股泛着青光,隐约可见的气浪。那气浪如巨大石球,重重砸在门外正拼命往里挤的人堆里。
“嘭。”
气浪散开,匪兵倒下一片。
紧跟着,又有两名穿着怪异,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的怪人冲进乱军中厮杀起来。
这两人中,男的身子瘦高,却能卷起阵阵邪风。邪风所过,多是被割破喉咙倒下的躯体。而女的更是彪悍,手舞剔骨刀,耍得如风车旋转,阻挡者无不血肉横飞。
宛如狼入羊群。
转眼间,门楼前后就留下一片尸山血海。
有的盛军士兵生怕伤及自己,吓得连连后退,甚至收起武器观看起来。
被挤压在城门前的贼兵一时进退不得,死伤无数,见形势不对,随即纷纷掉头逃窜。
城楼下,未及逃离的贼兵在盛军和三名怪人的绞杀中一片鬼哭狼嚎。
渐渐地,惨烈的厮杀落下帷幕,但活着的伤者仍难逃噩梦。盛军逐渐清剿残敌,一个个处死挣扎中的伤兵,为他们补上最后一刺,或最后一刀。
夜色染血,声声惨叫令整座酆城陷入莫可名状的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