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黑进入书房中,常念在往常放油灯的地方,摸到打火石和油灯,随着昏黄的灯火亮起,瞬间驱散走书房中的黑暗。
放好油灯后,常念又去把书房里矮榻上的软垫扯了下来,铺到书房屋里正中央的地上。
弄好了这些后,常念才走到书房门口,道:“姐姐,我扶你进去。”
常懋看着地上铺的软垫,偏头看常念,道:“跪在软垫上,义父会生气的。”
常念:“不管,反正他这会儿就在生气,大不了更气而已,性质没什么差别。”
“你现在身上有伤,真跪在地上的话,你腿上的伤会加重,他如果是真疼爱你,就不会故意害你腿伤加重的。”
“所以你就在软垫上坐好,或者躺着也行,我守着你。”
常懋:“你不害怕义父吗?”
常念:“害怕啊。”
常懋:“真的?可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怕他。他让我们来跪好,你还如此敷衍了事。”
常念从心的承认道:“呃,其实心里是害怕的。”
“只不过,他不管怎样,都是一个人啊,话本子上说,是人就会有自己的心思。”
“所以只要我找准他的心思,就不用对他随时随地都诚惶诚恐。”
“就像现在,我猜想他如果真的要惩罚我,进门就能把我打个半残;而不是让我们自行来罚跪。”
扶着常懋在软垫上坐下后,常念在她身旁坐下,掏出所剩无几的烙饼块,一块塞进常懋嘴里,一块自己吃;
接着道:“从我在话本子上看到的来说,他应该是在给你时间,想好如何跟他认错。”
常懋嚼着烙饼,道:“我刚刚不是都跟他认错了吗?”
常念左右摇了摇手指,道:“不不不,话本子里书生惹怒小姐的事都差不多,但书生哄好小姐的话却不相同;我发现认错时,说的越细越好,才显得认错之人有认真反省。”
常懋:“比方说?”
常念:“屴掌柜生气是因为什么?因为你让自己受伤了。”
“为什么会受伤?你做了些什么,什么没做好,才导致你受伤的呢?”
“你跟他说明你这次找出来的‘错误’,或者不足,然后提出改正或者弥补的具体方法,最后再保证下不为例。”
“一定要切记,发现他有误会你的地方,你就立马解释;他是否相信咱不管,一定要张嘴说出来。”
常懋:“当真?”
常念自信点头,道:“你要是不信,试试不就知道了?”
常懋:“我以前也看过话本子,可我在话本子上看到的,除了腻腻歪歪的那点儿男女之事以外,就全是废话,你怎么看的话本子好像不一样呢?”
常念:。。。那当然不一样呐,我当初能看到的是全国,乃至全球人民的精神食粮啊。
常念:“嗨,话本子上的字,我认不全,实在是无法理解那些美妙的感情之事,通过我认得的那些字来琢磨,就琢磨些别的东西来。”
常懋:“你能理解他就好;义父刚刚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常念随意的躺在软垫上,问道:“什么话?”
常懋:“就是说你的命是我的,我受伤就是你的过错的话。”
常念:“我知道!他是不可能真把你的安危放在我身上的,说我要护你周全这话,你信吗?反正我不信,更不相信他能如此看重我。”
“我看呐,他会对我那么说,是因为看到你伤的那么重,而我却皮都没破一点儿,心里不舒坦了而已。”
常懋:“所以你才如此敷衍他的命令?”
常念:“姐姐,如果他真的对我发怒的话,肯定是一巴掌把我拍在墙上抠都抠不下来,而不是让我好生生的来这里罚跪。”
“但他并没有动手揍我,所以我认为他单纯的心里不舒坦找茬,不是真的在对我发难。”
“让我们来书房里罚跪,而我没把你照顾好的话,才是真的惹怒他了。”
常懋夸赞道:“妹妹,你对人心的揣摩,好像很有天赋。”
常念:“不是啊,只要把书肆里的话本子翻完,你也能悟出这些来的。”
常懋:“什么?你都看完了?”
常念:“谁让话本子都薄呢,我守了一个月的书肆,没事儿就翻翻,不注意就翻的七七八八。”
常懋:“所以我说想隔绝你去书肆看更多的话本子一事,已经为时已晚?”
常念:“啊~约莫是的呢。”
常懋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站在书房外把里面两人的交谈听了全程,被常念说中七八分心思的屴囵,嘀咕道:“这个小东西,虽然长得丑,身子弱,又馋又懒的,但揣摩人心还将就。”
常懋因为身上有伤,精神不济,没一会儿就在软垫上睡着;常念挨着她躺在一起。
屴囵进来抱走常懋,常念是知道的;只不过她是真的看不上屴囵的做法,躺着闭眼装睡。
屴囵原本想让常念自己回房,看她装睡,便恶趣味的没出声,任由她在书房里打地铺睡了一晚。
因为秋老虎还没过完,天气也热,常念在软垫上睡一晚倒没受凉生病,只是第二日醒来,常念发现自己的头转不了,昨日在门口跪的那一下,双膝上一大片的淤青,还又肿又痛。
歪着头坐起身,还在发懵的常念,就听到屴囵在院中的声音,“真是又懒又馋的东西,睡到日晒三竿都还不起来做饭,你就是这么照顾懋儿的?”
常念:。。。但凡我有与之一战的实力,我高低都要呛他两句。
可惜手无缚鸡之力的常念非常有自知之明,在这个命比草贱,没实力还瞎蹦哒就是找死的地方,她只得咬牙保持沉默。
忍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然后把软垫重新铺到榻上,简单收拾好书房后,才拉开门,唤了一声:“屴掌柜。”
没等也没听到屴囵的回应,常念自顾自地扶着墙,一瘸一拐朝着厨房走去,甚至都没往院中的枯树下看一眼。
屴囵:。。。果然是没教养的小东西,做饭前也不问问我要吃什么。
常念想着常懋还在养伤,做饭的出发点全是照顾伤者的,至于屴囵的想法,常念觉得不重要,根本没像之前常懋那样,细细询问屴囵的意见。
早膳是浓稠的红枣粥配咸菜,还有一碟软绵喷香的鸡蛋水饼。
哆哆嗦嗦的把饭端到常懋房中,常念唤道:“姐姐,起来吃饭咯。”
常懋还未睁眼,就闻到了空气中咸香味。
常懋睁眼,笑着问道:“妹妹做的什么呀?好香。”
常念把饭菜放在桌上,然后去床边扶起常懋,回道:“粥,咸菜和鸡蛋水饼。”
常懋:“水饼是什么?”
常念:“就是和面的时候把水加多了,做出来的饼。”
常懋在常念的帮助下穿好衣裳坐到桌旁,看着碟子里软趴趴的饼,新奇道:“你这跟你前几天烙的饼相差很大呀。”
常念:“嗯,味道也不一样,你尝尝。”
常懋用右手拿筷子夹起一块鸡蛋水饼,想也没想的就喂进嘴里,瞬间口中全是油和鸡蛋的香味,然后是水饼的软糯和香脆口感交织的恰到好处。
常懋惊讶道:“果然不一样,好吃。”
常念见她喜欢,也忍不住笑着说道:“喜欢就多吃点儿。”
“小东西,我的早膳呢?”屴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常念把鸡蛋水饼往常懋面前推了推,道:“你的在厨房里,自己去吃吧;我先得照顾姐姐吃饭。”
屴囵跨步走进屋,四平八稳的坐在凳子上,命令道:“我要在这里吃,你给我端到这里来。”
不等常念张嘴,他又道:“你要是想让我教你一点儿本事,就麻溜点。”
常念根本不相信一个把自己视作仆人的人会真的教自己本事,张嘴就想拒绝;
常懋却欣喜不已,当即说道:“妹妹快去。也把你的饭端来,我们一起吃;以后我们都一起吃。”
常念看了看一脸挑衅,眼中带着不屑的屴囵,又看了看满脸欣喜,催促自己快去的常懋。
常念:。。。我好像又要向现实低头了。
吃完早膳,屴囵向常懋嘱咐一句“好好养伤。”然后便不见踪影。
常念以为常懋会担忧屴囵的去向,没想到,她跟两个多月前,面对屴囵消失的反应相差甚大。
常懋好似丝毫不担忧屴囵的去向,而是从枕头下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常念,道:“这些银子你拿着。”
常念没接,而是一脸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常懋:“这次你把你存的那点儿碎银子用完了吧。”
常念:“没全用完,至少还能买两个大馒头。”
常懋看着常念一笑,道:“我以前真没见过你这么诚实的人,豆荚子他们都是只要被问,说的肯定是没钱。”
常念嘻嘻一笑,道:“你都没骗我,我也不想骗你嘛。”
常懋笑道:“拿着吧,把银子给你,我也放心;以后我的银子,都给你一半,你想买什么都可以。”
常念:“啊~我这是要变暴发户了吗?”
毕竟之前常念的那些碎银子都是两年来常懋给的零花钱,常念一点点攒起来的。
结果只够全款住一晚客栈,加租半日的马车而已。
常懋伸手点了点常念的额头,道:“看把你美的;银子放你身上,要是遇到什么事,你也不用被束缚住手脚。”
常念明白她说的是这次在紫安县城里的事,便接过荷包,道:“行。”
常懋:“听山葡萄他们说,你做饭有天赋,你要是看上什么香料,或者吃的,你也能买来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