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大池塘如人间,小池塘如洞天福地。自是不一样。”
师父道“嗯。那你觉得养鱼人会时刻关注鱼塘里鱼群的情况吗?”
我道“大池塘即使水面犯浑也是正常可接受的情况,长工虽专职也不须时刻盯着水里的鱼,只要没发生大动静,比如有人投石入水或是万鱼跃出水面,他都可以在旁喝酒或打盹,只要不擅离职守即可。婢女嘛,肯定需要比长工用心许多,即便不是时刻盯着,也需时不时关注水质是否变化,锦鲤们安否,尽量不使锦鲤翻肚皮漂于水面。毕竟那是园里一道风景,员外自己或宾客会偶尔驻足观赏。”
师父道“嗯。且不说福地里幸福的锦鲤们。你觉得什么情况下长工会巡查或出手打理鱼塘?”
我道“每天早午晚看一眼是必须,若无明显变化不巡查。即便水面浮起几条死鱼,也仅是关注一下未必会有处理动作。只有连续多天一直有死鱼浮出或大面积出现死鱼时,才会开启巡查找原因。查看是水质出现什么异常变化还是鱼塘被投毒。”
师父点点头道“若是有水兽悄悄潜入塘底,在塘里大开杀戒,水面无异常的情况呢?”
我道“那就的确不是能马上引起长工注意的了,嗯,此时若是能有一些鱼跃出水面给长工报信,池塘里的灾难就会早些得到关注及处理。”
师父道“所以,人间还是需要有能上达天听的修行人在世间行走。从天灾人祸发生到引起关注,再到观察判断认为有必要出手干预,有可能是一天或几天或一段时间。”
我道“是此理,天上一天,世上一年。”
师父道“嗯,外来水兽入池塘,不发现则已,发现了肯定是会处理的。但若是池塘里原有的鱼经年后进化或异化为喜欢吃小鱼的大鱼呢?说说看。”
我道“这……就要持续观察一段时间了,肯定不宜一发现就出手干预。杀生杀生,有杀自有生,鱼塘里可以出现新品种的鱼,而且是大鱼,丰富了品种,兼且大鱼追小鱼逃的过程中,众小鱼儿中或许会有在奔命中跃升等级的,这对整个池塘鱼群未必不是好事。当然,如果那吃小鱼的大鱼食量惊人,很快把池塘里的鱼吃掉一半或大半就该出手干预了,消灭之或单独饲养之。如果该大鱼不只是嗜杀小鱼,不是为了吃饱养活自己,那就又另当别论了,无需等到其吃掉一半的鱼,越早出手越好。嗯,关注到有进化或异化鱼出现也是需要时间的。”
师父笑道“孺子可教。所以在有了经验后,知道池塘里有可能会悄然混入水兽或是养出异化鱼,长工会主动投几尾鱼入池作为其耳目,也会允许良性进化到够等级的小鱼儿上达天听。”
我道“对鱼而言,长工就是鱼儿们的老天爷。水面上就是天上。”
师父道“长工对鱼儿们来说就是神仙般的存在,山庄员外可视为鱼儿们的老天爷。员外和长工婢女也存在于他们的那一方天地当中。真正的最大的老天爷依然是道,天道。众生灵呼吸的每一口空气、喝的水、赖以存活且的天地空间,这一切的一切,你以为是本就该摆在那里等着渺小的你生生世世的吗?若非老天爷开辟打造,安有天上天下,安得芸芸众生与万籁来此世间游。给了能够让生命存在的天地,又给了万物以生命,还在天地间这个巨大池塘里撒下了无数食料,难道还须老天爷把食料一口口的喂到嘴里才算是有恩于万物吗?得此生命,若不能好好地做好自己,于天地间挣命争渡,这样的人不容于天地间,当不赖天。老天爷给了万物生命即天生,让万物在天地间都能通过自食其力找到吃食即天养。老天爷已经都做到这份上了,万物当自谋生自承生灭,无论是自认为最高等的人族,还是草木抑或狗畜,都需遵守该法则。所以老君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此乃正解。佛家有云众生平等,亦同此理。老天爷视角的确如此。于大智慧而言,道佛亦有可互参互鉴之处。”
我向师父行了一礼道“弟子谢过师父传道解惑。”
师父道“我们现在来看那个有假山的精美小池塘。锦鲤本比普通鱼有灵性,日久生情后婢女开始投一些能开启灵智的食料入池,渐渐地,有一天有一条锦鲤不满足于跃出水面一刹那又落回水里,该锦鲤多次尝试后终于成功跳跃至假山的一处平台上,婢女很惊喜,开始与这条锦鲤直接对话。为了能更久的待在岸上,这条锦鲤渐渐长出了双脚四脚,学会了在岸上呼吸。接下来陆续出现第二条第三条这样的进化锦鲤。员外和婢女都很开心,此时再不会把他们只是视为鱼儿。但是,只有他们能彻底离开池塘,可以长时间待在岸上行走才会被视为山庄里的陆上生命。最后如果能化为人形,哪怕仍保留有一些鱼的特征,至此才会被山庄里和山庄外的人们视同为人。”
“弟子明白了。”我再次行礼谢过师父。
师父再度莞尔,手轻抚我顶,头顶上瞬成一发髻,有一枚与师父一样的木簪子。
山中不知年,经过初修行后,整个人已脱胎换骨,愈发开窍明悟。
我问师父何时可以下山入世间行走,师父说他早已修满世间行走功德,建安元年是下山处理一件世间门派解决不了的棘手事情。原本我还有个师兄,在西汉时已开始世间行走。在王莽篡汉的时候介于过深,受到了惩戒。导致需要做些调整才能继续在世间行走。我们这一脉已将近四甲子两百多年没有在世间行走了。
师父说我入山修行时间没多久,修为尚浅,仍需在山中再修行一甲子。
有天我修行课业完毕坐在峰顶看白云许久,心中念及还要再等六十年后才能重见人间烟火,就在那时我接收到师父的心声留言。
师父告诉我,我们这一脉有个商朝时同枝的亲近法脉,只是在周朝时按祖师爷的意思分别各修一枝。有些功法心法需要请那一脉的同门传予我,与我们自身的功法心法两相结合才能重启世间行走修行。师父已亲自入世与我叫师叔的那位同门会晤过,特许我下山一趟拜访那位师叔。
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我依然爱着我的人间,即使我的记忆都是不堪回首的童年见闻。但那些岁月里仍然有触到过与父母亲朋间的美好与温暖,那些美好的部分会在记忆里一直美好着,不会被其他的不美好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