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公子,在下府里管事谢芜,您且请下。”
下了车要乘轿,良辰摆手拒绝,“在车里拘束这大半日,走走吧。”
车上这一番思忆,也有些费神。
“良公子,这边走。您仔细脚下。”
良辰身强体壮,莫说磕下碰下,就是棍棒当头飞来,也不放在心上。
“少主子早吩咐厨下烧了兰草汤,您一进府就着人大桶抬进了您房里,眼下温热合适,您且浴过去去风尘,也应了端午除秽的景儿。”
良辰洗了出来,头发湿着,就未紧束。好在天热,走几步就半干,乌蓬蓬一袭黑发,衬得他赛雪似的白。
要说良辰也奇,见天儿在太阳底下一两个时辰地晒着,气死太阳一样,一丝黑颜色也没有。
晒得狠了,最多添些红晕,多流些汗水,转日就消了,反倒养得一身润泽通透的爽滑皮肉。
身上罩的是谢家仆役备下的一身月白皴纱广袖长衫,看似不透风,却难得地凉快。
这料子是良辰小时穿惯的,不是什么贵重布料,却因如今京里不时兴这个,市面上轻易见不到。
良辰走两步,弯下嘴角摸摸前襟衣袖,再走两步。
分明有几分小孩子得了新衣裳的神情。
厨下端来托盘,盛着四样杂粥并五样小菜。
“公子且略垫垫肚子,少主四方榭里备着酒菜,等着公子呢。”
良辰早饿了,各吃了些,由着谢芜带路。
一路芳树曲水,流泉飞阁,倒也不无聊烦闷。
转过弯,就见接天一片田田荷叶,簇着千朵万朵打苞待放的芙蕖。
一阙八角雕檐水榭,四面雨过天晴透纱罗,无风自动,微微浮着。
暑热顿时减了三分。
良辰大步过去。如今待真要见面,他反倒心无波澜,好像本来就该这样。
本来就该在这样一个地方,见这么一个朦胧不定却异常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