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理会他的吼声和微弱可以忽略的挣扎,甄侦转了个身,却是往屏风背后走去,将他放在了床上,居高临下看着他,似笑非笑,悠悠解释了刚才那句话,“难得有个人让我感兴趣,我怎么舍得杀了。”
被放到床上的苏日暮正愣着呢,闻言就是浑身一激灵,恨不得仰天长啸把天吼出个窟窿来——他上辈子到底挖了人家百八十个祖坟还是杀了几十万人罪恶滔天,才会这么倒霉地被甄侦觉得感兴趣了?!
甄侦好笑地望着他千变万化五颜六色的脸,“还是第一次有人中断了我的摄魂术,你不觉得想睡吗?”
比起上一次苏日暮毫无防备地被摄了魂的疲倦,这次更为掏空精力。
还在愤怒中的苏日暮一听,这才觉得浑身倦意涌上来,只拖得眼皮往下坠。
“有什么等你睡醒了再说吧。”甄侦注视着他道,又是那般箜篌似的低沉空明。
……你丫的还来摄魂术!!!
苏日暮尽管不想在他面前睡了过去,不过还是抵不过睡魔的侵蚀,意识挣扎了几番,才昏昏沉沉陷入睡梦里。
他只有在睡着时才会收起那份玩乐恣意对万事浑不在意的不羁,紧紧蹙起了眉,心事重重的模样,仿佛在睡梦里都摆不脱那份了无生气,抿着唇的样子就像是个孤独又倔强的孩子。
甄侦在苏日暮床边坐了一会儿,目光勾描着他那张微微苍白却煞是好看的轮廓,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脸颊,揉开他眉间的皱褶。
他缓缓敛了嘴角的笑容,眼里复杂难以言语。
苏日暮……
甄侦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为这个让人咬牙切齿的男子连心都乱了。
他压下心口悸动,帮苏日暮脱去了外衣,顺便掖好被子,准备走时却忽的一顿,伸手从苏日暮枕头下抽出了一卷画轴。
这个……是苏日暮从他那个破屋子里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不过,这个分量不像只是一幅画这么简单。
任子规一职那么多年,让甄侦几乎本能地想去打开卷轴,在触及到系绳时,却蓦地停住了动作。
……算了,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他收回手,将画轴原状放了回去。
……
皇宫。
阜远舟已经习惯了一回宫就直奔御书房,不过这次他家皇兄大人不在御案后批阅奏折,而是站在了一个楠木架子面前,对着一大幅地图明显在沉思。
他刻意加重了几分脚步避免吓到阜怀尧,那人闻得声响,果然抬起头来,冲他点头。
“远舟。”
“皇兄,你在想月儿湾的事情么?”阜远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快步走到他身边,抬头瞥了一眼,并不怎么意外上面是月儿湾防线的地形图。
见状,阜怀尧淡淡问:“你怎么看?”
兄长问到,阜远舟就认真去看了一番,心里细细推敲着,最后道:“皇兄是想听文官的想法还是武官的想法?”
“哦?”阜怀尧挑眉,仿佛饶有兴致,“都说来听听。”
阜远舟的指头点了点地图上凫黎关的位置,“武官的话,自然是想在凫黎关建防线的,倒不是他们不想打仗,而是建了防御工事之后战争过程中对己方的有利形势就多得多了,凫黎关的地理位置确实特殊的很;换做是文官,自然更看重财政、人心等问题,防御工事耗资巨大,时间过长,这些都得一一考量,他们多半会反对。”
阜怀尧看他,“那你觉得呢?”阜远舟似乎……介于文官和武官之间。
阜远舟托住下巴,“月儿湾的防御军事自然不能不建,不过不能现在建,毕竟皇兄你刚登基,操之过急不是好事。”
“你的看法倒是和燕舞差不多。”阜怀尧道。
在他看来燕舞虽然一根肠子通到底,不过智谋在心聪慧在内,足以担当端明殿大学士之任,他这些年都着重培养他,燕舞也不负所托,虽是年纪轻轻,不过当朝第一谏臣的交椅坐得相当稳当。
想起那个敢拎着剑上谏清君侧的青年,阜远舟有些无奈,随即才继续道:“另外依远舟看来,不出三年,凫黎关必定动土。”
这个笃定的说法让阜怀尧眉眼一动,“为什么?”
“一则嘛,是内安,”阜远舟道,明澈的眼里倒映着他笔挺凛然的身姿,“皇兄天生帝王之才,胸怀天下黎明,手有数众良臣,百姓折服国富民强的时日指日可待,不是么?”
阜怀尧有些好笑地望着他,燕舞马屁拍得还略显生硬,他家三弟一顺溜说下来怎么就不面红气喘呢?
阜远舟微微弯了唇,有些狡黠的模样,道:“二则嘛,就是外乱。”
“外乱?”阜怀尧淡然的眼神里掠过一抹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