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八,居乐镇如往年一样拥挤,常恒跟在新永的后面买年货。
“也不知道你妈回来不,就咱俩的话,包顿扁食就行了,这么多人挤来挤去的,都是形式。”
常恒拉着父亲的手生怕自己走丢了:“爸,我要吃大黑瓜子。”
“一斤十二块呢,那么贵,不吃。”
“我要吃,舅舅每年都买的。”
“你还要吃啥?”
“香蕉和肉。”
“明天上你舅婆家拿几个油饼再拿些果果,咱们就不用买了,咱两个人,吃不了那么多东西。”
常恒不情愿的低下头,她想还是舅舅好,要什么都会买。
年关过去,新永大年初一去烧心灵,初二早上常恒早早起来套好衣服等着父亲带自己去外婆家,新永推着自行车载上常恒上居乐镇买了水果,掉头又骑了回来,常恒不解。
“爸爸,今天为什么不去外婆家?”
“再过段时间你妈应该就回来了,爸带你去逛亲戚。”
整个年每天两家穿梭在新永的各种亲戚家,每去的一家都有两个孩子,新永给出去二十或者三十就会换来十块,常恒并没有赚到多少红包,回家后新永把常恒收到的钱要回来装兜里美名其曰帮忙保管。
读经河解冻了,远看白水泱泱,新的一年预示着新的生活开始了。
民福把家玲送回常家村,大包小包挪进屋内,家玲借着民福的胳膊爬上炕躺下,常立伸直胳膊望着民福,民福抱起常立逗了逗放回家玲旁边就走了。
午间常恒如往常一样,怀着想回又不想回的心情推开大门,看到中屋的门半开着,屋内传来家玲的声音:“常恒回来了吗?”
常恒以为听错了,快走两步踏进屋内,家玲笑了,常恒撇着嘴委屈巴巴的,放下书包看着常立,常立看向常恒的眼神带着陌生和疑惑。
常恒慢慢靠近常立,常立却伸出胳膊朝着家玲寻求庇护。常恒有些失落,她记得走之前常立看见她放学回来眼里总是充满期待。
大门又响了,新永站在院里,常恒走出屋兴高采烈地和新永说:“妈妈回来了。”
新永哦了一声:“中午我做饭你写作业吧。”
“中屋给妈妈炒肉吃吗?”
“你问一下你妈想吃什么吧。”
常恒跑进中屋:“妈妈,中午让爸爸给咱们炒肉吃。”
家玲笑着说:“妈妈以后都不能吃猪肉了,做点素的吧。”
常恒惊讶的张大嘴巴:“为什么?”
“没什么,大夫说不让吃。”
常恒心中的激动都平复了,她自己忌食生冷生辣,她知道这种看着别人吃自己不能吃的难受,可是妈妈以前很爱吃猪肉的。
常恒走进厨房:“中午做面,面煮绵些。”
下午家玲躺在那里,呼吸着,除了呼吸其余的她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常立没有常恒那么贪玩,他稍微哭一下,家玲就给他一个圆球,他也能玩好久。
家玲看看儿子再看看屋顶,这里将是她将一生都要奉献的地方。
再看看儿子想起女儿又觉得有希望,她忆起两次生孩子都要到娘家起死回生,如果她嫁的再远点呢?她不敢想了,太累了,一定要把两个孩子教育好,这辈子也没白活,该忍的都忍过来了,以后没有什么不能忍的。
人躺在那里,思绪却飘荡在闹市,未来,想着想着慢慢的睡去等睡醒发现常恒已经坐在面前写作业了,睁眼看到的就是常恒乱糟糟的头发。
“常恒,晚上烧点水把头发洗了,妈妈给你梳头发。”
“不脏明天中午洗吧。”
“都脏的快有跳蚤了。”
常恒尴尬一笑起身站到厨房门口:“爸爸,烧点水我洗头。”
“饭吃完给你烧。”
常恒拿来梳子家玲一看满脸嫌弃,她知趣的拿着梳子出门洗干净再拿回来,家玲捏起常恒的头发发现掉的很厉害,但还是选择尽力给她扎紧些。
每天早上常恒都要把家玲摇醒给她扎头发,家玲的胳膊又肿了起来,可常恒看不懂。
“常恒,妈妈给你编两个辫子就像你三舅婆家的大姨一样,这样每天你就可以晚起床。”
“好呀好呀。”
其实是家玲累的受不住了,后来辫子也编不动了,家玲又说:“常恒,妈妈给你把头发重新剪短吧,像以前那样洗头发的时候又快又方便好不好?”
常恒笑着点点头。
岁月在常立的身影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常立学会走路了,新永很高兴,家玲趁机说:“大的已经体质那样了,小的这个不能身体不好了,羊奶补营养,家里买几头羊养上吧,地里的活也不多,我的身体现在也干不了重活,羊我放。”
新永稍作思忖答应了下来,不到三天新永就牵着一头母羊交给家玲。常恒回来看着院里的羊:“妈妈,咱家买羊干嘛?”
“给你和你弟喝羊奶呀。”
晚上新永回来拿着玻璃瓶挤羊奶,兑水煮熟端到桌上,常恒闻见胃里一阵翻腾捂着鼻子跑开了,趴在门口猛呼吸几口转回身说:“妈,我不喝,太难闻了。”
“当药喝,捏着鼻子喝。”
“羊晚上在哪睡,院里冷得很。”
“把柴房收拾出来当羊圈,你喝羊奶。”
捏起鼻子大口大口灌下去坐在上堂旁的凳子上写作业,胃里羊奶好像也不喜欢常恒的身体想出来,经过几番斗争后,喝下去的羊奶赢了,常恒抱着肚子跑到门外来不及跑进厕所,吐到了院里。
新永站旁边捏着鼻子:“看你,哎,没享福的命,你看你弟喝的多香。”
新永端着一杯热水递到常恒手里:“赶紧涮涮口刷牙去。”
大门外敲门声响起,新永去开门,门外人说了几句就走了。
新永进屋对家玲说:“你明天能走动吧,村上叫换二代身份证呢,没有身份的都要上报,把常立也带上。”
家玲一天天好起来,常恒每天回来感受到的压抑和阴霾也随着家玲的好转日益消散,新永也开始每天回家吃饭。
家里在岁月的推移中恢复了干净整洁,常恒终于不再被武华欺负说是没妈的孩子,自那日常恒看着母亲好了把在学校受欺负的事告诉了家玲,家玲一听和新永的反应大相径庭,坐在徒大夫的诊所里看着女儿回家逮住傲娇横行的武华:“你爸你妈去外面打工了,你也是没妈的孩子,别人说你是没妈管的孩子你开心不?”
武华向后缩着身子:“阿姨,我再也不说常恒了。”
“都是同学,上课一起上学,下课一起玩耍,没有共同爱好就各玩各的,不要欺负别人,你现在欺负别人以后长大了别人也会欺负你对吧。”
一家人的生活终于步入了正轨,周六周天常恒写完作业就去放羊,到后庄的场里,羊吃草,人和后庄的孩子们一起玩沙包。
暑假拉条绳子绑在槐树林的两颗树之间荡秋千,割草,等繁星占满天空,月从白发亮,常恒赶着羊回去,家玲拿盆挤奶。
放学有热饭吃,新永也和常恒一起按时按点,按部就班。
常立再过一年就要送到幼儿园了,这里的一切好像都在好转,除了家玲和常恒每天还要吃药以外一家人也算在平淡中寻觅到了幸福。
常恒也慢慢的长肉了,又续上了长发,清风明朗的周天,新永扛着一台黑白电视机走进了院子,家玲眼前一亮:“哪来的?”
“货场换彩的了,其他人自己都有了,就给我了。”
常恒赶着羊回来听见声音丢下鞭子跑进屋前后转着看,电视里正在放西游记,晚上家玲又调到白蛇传,原本晚上十点半睡觉的常恒看到十一点半,早上起床着急忙慌扎头发从新永手里接过两块钱飞奔向学校。
中午回来作业不写,守在电视前看《天书奇谭》,晚上回来和家玲一起看白蛇传,十一点终于困的不行了开始打盹,家玲等着广告播完十二点把常恒摇醒继续看。
电视机的声音太大,隔壁的新永怒气冲冲地过来训斥:“常恒你明天不上学吗?这都几点了?”
家玲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马关了电视。常恒已经被电视吸引了,家玲和新永为了不让常恒看电视,在桌上和电视中间放上桌子挡上,常恒急得无心写作业,到处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