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常恒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看着窗外,深秋已在窗户上画了霜。
伸手擦掉,莫名难过,哀自叹息,外婆在侧屋喊着常恒的名字,常恒出门站在外婆跟前说:“怎么啦,我在上屋写作业。”
“我以为你还没醒呢。”
“没有,我明年就要考试了,早起来了。”
“那行,你好好学习。”
转身回了屋,晚上新永回到家推开门看着常恒:“你既然休学了,有不会的题就问我。”
常恒点点头,心里觉得又难过又高兴。
一周过去,常恒觉得一个人呆着看看题挺好的,班主任来电话通知拍准考证照及高考体检,手里拎着校服看了看,又拿起便装,左右权衡还是穿上了校服。
心想:“做不了几天高中生了,穿不了几次了。”
一周没见舍友,远远的看见她们常恒还是很开心的,看见其他同学们,她突然发现自己惧怕和陌生人讲话,又冷漠又胆怯。
她怕别人看她,哪怕是一个眼神,她感到对方是不是对她有什么看法。
一天回去,关上门,坐在床边,倒一大杯水灌下去,抬头看着天花板,伸出手再往前伸,伸直胳膊,手在发抖,她捏起拳头不断的暗示自己,大脑皮层像被电击过的那般发麻,松开手对自己说:“没关系,高考之前不出门了,好好读书,我还有邢宇的。”
她有些想他了,拿起手机给他发消息。过会再看一眼,她又失望地放下手机。周六到来,邢宇的电话打来:“打视频怎么不接?”
“没联网,你等下。”
“怎么周内你都带着手机,还有二百多天了,你要调整好重心啊。”
“你是不是不爱我吗?”
邢宇趴在桌上皱着眉:“你在想什么?”
“没有,我只是有些……”
“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现在很重要,周内你别带手机。”
常恒抬头想说我休学了又忍住:“知道了,你们课都上完没?”
“还没,预计年前上完。”
常恒哦了一声低着头发呆。
“那你好好复习,我不打扰你了。”
常恒蓦然抬头惊慌看着。
“好好学习啊,为了我们的将来。”
常恒看着邢宇只想迫不及待挂掉的样子:“你很着急嘛。”
“你怎么哭了?”
常恒这才意识到左眼又在流泪,她抬手拭去:“哦,可能最近一周生病请假没出门心情不好。”
“你生病了?什么病,请假一周?可不能耽误学习。”
常恒突然睁大眼睛:“学习学习,全是学习,你很忙就去忙吧。”
“你调整心态,生病吃药,别哭。我先去吃饭。”
“等等,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来说,分手吧。”
邢宇突然直起身:“你刚说什么?我哪里说错话了?不要这样。”
常恒趴在镜头前开始哭,邢宇皱着眉头趴在屏幕前看着,常恒哭够了爬起来:“对不起,我刚才情绪有些失控。”
“我知道你难过,可是生病我帮不了你什么,对你来说安慰的话也没有用,我也陪不了你,手机快没电了。你一定调整心态,你刚才的话我当做没听见。”
视频挂掉,她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刚刚要那么对待邢宇呢,他没做错什么。门外传来敲门声,家玲推开门把饭送到常恒面前。
吃完饭把桌推到门外,常恒看着书进入游离状态,直到突然的抨击声冲碎了满屋的寂静,冲进门的新永一边往常恒旁边躲一边用手捂着头,家玲跟在后面边打边喊:“送不够送不够,我让你送。”
父亲皮笑肉不笑看着常恒仿佛是在挑衅,母亲面穷追猛打,常恒觉得心里在加冰块,冷的发颤。
她杵着床站起来大喊:“离婚,明天赶紧去离婚,不要再打了。”
两个人好像没有听见,常恒捂着耳朵开始高声尖叫、眼泪随着喊声黄豆般滚落在电脑屏幕上、床单上、书本上。
眼泪像掉在了宣纸上,迅速晕染开,两张三张已经粘起来,常恒抓着头发当着父母的面拿起书奋力撕扯。
家玲终于停手了,新永站在一边摸着胳膊仿佛置身事外,看着他们安静了,常恒失去重心般左摇右晃跌坐在床上不断啜泣。
天慢慢黑下来,她觉得自己无比渺小,房间里越来越黑,没有一点光线,她慌的起身拉开窗帘,看着路上还没有像房间里全黑,突然觉得心里轻放松了一些。透过护栏望着天,天上浮灰密密麻麻的在不断压近。
又是一场噩梦,半夜醒来,打开灯,拿起手机看了看,闭着眼强迫自己再睡会。
家玲推开门喊吃早饭,常恒惊醒起身洗漱,对着镜子看到一张浮肿的,绝望的,颓废的,病态的脸。
拿起作业本,坐到外婆面前,外婆抚摸着常恒的头发接连叹气,常恒抬起头:“每天家里就咱俩,以后我每天来这个屋写作业。”
外婆笑着说:“好,我的娃受委屈了。”
常恒双眼瞬间湿润,她明白过来,这一切其实外婆看得最明白,常恒转过身仰起头张嘴吹气,擦掉眼泪:“我妈小时候身体好吗?”
“身体好得很,很爱吃肉,一顿能吃一大碗。”
“我就不一样了,天天吃药。”
“这就要问你爸了。”
外婆娓娓道来了家玲儿时和结婚时的故事,边说边哭,常恒放下笔,靠在门上,听着听着恨意愈发蔓延,外婆讲完了,常恒趴在床边嚎啕大哭。
家玲赶着羊回来,常恒忙收起哭声,慌忙拿起笔,家玲站在门口:“我刚进门听见你在哭,你怎么了?”
常恒看了眼外婆说:“头疼。”
“别写了,我把羊拴好,带你去拍片子看下吧,你现在是关键时刻。”
重工一厂门口人寥寥无几,家玲走进医院交费送常恒进去,结果出来一切正常。
家玲自言自语:“到底是怎么了,这那疼,一查都好好的。”
常恒跟着回家,家玲去做饭,有人敲门,常恒开门一看,武华来了,武华伸出胳膊挂在常恒身上大笑:“没想到吧,我回来了,开心不,看我给你带了礼物。”
常恒看着武华热情的脸庞露出了沉稳的笑容。
“诶,不对,你今天不应该在学校吗?”
“我休学了。”
“啊,什么原因?”
“一直身体不好,你知道的。”
“照我说你直接把药停了,说不准慢慢就好了,捣了这么多年药罐也没见好,还越来越差。”
“你说的有道理,迎进门武华和外婆打了招呼跟着常恒进了卧室,武华到处看了看:”一直以来真羡慕你。”
“啊,羡慕我什么。”
“你爸爸妈妈都在身边。”
常恒心想:“原来人羡慕的都是自己没有的,即便仅仅是表象。”
她摇摇头:“别羡慕我,这生活送你你都不要,我还羡慕你,爸爸妈妈都不在身边,小时候可以自由自在开开心心的长大。”
“我说的是真的。”
常恒沉默了,她不知如何解释,这些家长里短本就是家内事不必说起。
她起身给武华倒杯水:“中午留下来吃饭吧。”
“不,我还要给其他朋友们送礼物呢,我走了。”
常恒有些失落,她唯一的朋友有很多朋友,她既开心又难过。
离高考还有三天,常恒领了准考证,躲在房间里和邢宇通视频,门猛的被推开,常恒闪速合上电脑,面前的一幕太过熟悉,常恒麻木的看着,直到新永开始说话:“常恒,你看见你妈这个样子没有,跟个泼妇似的,还不帮我挡一挡你妈。”
常恒腾得站起来,站的笔直,然后跪下猛的使劲磕头放生大哭,边哭边喊:“求你们离婚吧,求你们了。”
家玲停手抹着泪先出了门,等新永也出去后,常恒关上门逼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打开电脑再打开邢宇的聊天框敲下:“我们分手吧。”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邢宇还是没有打来电话,连一个字没有,常恒在对话框里敲了又敲始终没有发出,考前一天,邢宇打来电话:“你不要胡闹了,明天考试呢,不管我做没做错什么,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常恒听着心里暖暖的点点头:“对不起,是我的问题。”
“现在压力大,正常的,我昨天在学校,今天刚回来看到的,我去忙了,你好好休息。”
考场外,常恒一个人站在树荫下,家玲跟在后面。远处一个人喊着常恒的名字,随着声音望去是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对方看着常恒的反应表情有些无语说;“我是袁期,又忘了。”
常恒哦了一声;“你不是都上大学了吗?”
“我妹妹今年也考。”
常恒又哦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