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洛城城头,有一个人正愁眉不展。
交流大会已经正式开始,西郊的副赛也已经进行了近一个时辰。
壁水貐站在西城墙头,呆呆地望着城外的副会场,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他的选择是否正确,向来运筹帷幄的壁宿,也是第一回体会到心里没底的感觉。
他不是没有面对过穷凶极恶的犯人,也不是没有惩治过贪官污吏。
作为直属于皇帝的钦天监浑仪司,他们的管辖职责异常宽泛,可谓包罗万象。从追捕棘手的逃犯,惩戒各地的高官,到监督花石纲这样的地方项目,甚至在战场上刺探敌情,到处都有他们的身影。在特殊的情况下,甚至拥有皇权特许,先斩后奏的权利。
对内清除异己,对外平定叛乱。已经投身二十八星宿三十年有余的壁水貐很清楚自己的职责工作,也很清楚要如何完成自己的任务。
但是这一次他真的不知道应不应该做,也不知道能不能做成功。
像府城城主这种级别的大员,钦天监也不是没有查办过,但壁水貐深知此类人的底蕴之雄厚,心机之深沉,远远要比他们表面上的武功实力更加可怕。
如果不是准备万全,迫不得已,他并不想对这种人动手。
但年末的花石纲是他们北星三宿的职责所在。而洛城城主赵睿成已经把主意打到了花石纲头上。
壁水貐有些苦恼地揉了揉太阳穴,望向会场深处不知什么地方,感觉有些心神不宁。
他是想借李义引出赵睿成不假。
毕竟作为一个十恶不赦的江匪出现在洛府大城,上头万不可能容忍。
再加上他是为数不多接触过花石纲的人,很有可能知道城主背地里动的手脚。以赵睿成老谋深算的秉性,断不会放任这么一个不稳定因素在外面乱逛。
但是叫壁水貐不得不担忧的是,李义本身的不可控性,以及……
他为什么能在抚岳闹事后,如此堂而皇之出现在洛城。
前者很好理解。如今正值交流大会,城内上上下下都十分关注,要想搅乱时局,最容易的便是从大会本身下手。
但李义行凶作恶多年,要让他在城中作饵搅局,其后果难免有些叫人堪忧。毕竟钦天监也是食君之禄的大宋官员,自然不希望在天朝治下惹出不可预料的大动乱。
不要出人命,这是壁水貐期望的底线。
但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李义用来搅乱会场的这步棋,竟然是私通外邦,暗中引辽人入场。
如果叫壁水貐知晓其中内情,那他定会后悔昨日没有在醉仙楼将李义就地击杀。
不过他现在担忧更多的,是后者。
以洛城的防御治安能力,凭赵睿成的手段,怎么可能会放任李义这样一个通缉多年的朝廷要犯在城内主街这样明目张胆地抛头露面?
除非……
是有意为之。
壁水貐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的局势来。
李义一个匪徒自不必多说,哪怕二人已经达成交易也断不可轻信。
那么赵睿成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和李义的存在,故意放任李义在外游荡,其实为的是引自己上钩呢?
壁水貐之所以如此坚定地怀疑赵城主,是因为他在抚岳之时已然查出了些许蛛丝马迹。
至于他究竟知道了些什么,那就要去问抚岳城西某间荒僻暗室内那位转运司的小吏了。
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进气了。
现在壁宿要做的,便是通过李义引动城主府,来一出调虎离山之计。时值五年一度的交流大会,赵睿成必不可能在此时节让洛城出任何差错。
之后的取证调查,那就是虚日鼠的事情了。
不错,虚宿和室宿也早已来到洛城,在壁水貐的安排下潜入了城中各处,与当地的“带子”,也就是浑仪司的接头信使,取得了联络,并掌握了城主最新的动向。
既是箭已离弦,也只能这样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
壁水貐捻了捻手指,给自己算了一小卦。
他倒不像虚日鼠那样精通玄门卦象,便拣了个简单的算上一下。
不知从何时开始,面对这叫人心中没底的决策,他也开始寄希望于玄学了。
奇门小六壬,流连事难成,凡事只宜缓,求谋日未明。
并非吉卦。
壁宿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担心的两种情况,都已成真。
会场中的情势已然超出了他的预料,而赵睿成也在背后,悄然布下了对北星三宿的天罗地网。
…………
同一时间,洛城城主府内。
“查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