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典卫哪里会不明白赵睿成的意思,既然城主大人都这样说了,如此胸有成竹的气度,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赵睿成说得没错,两军对阵,自古讲究一个虚虚实实,谁会在一开始就将底牌亮个干干净净?毕竟谁也不会想打没有胜算的仗。
虚日鼠也是这么想的。
他快步来到楼下,熟练地将毛巾甩上坎肩,又笑容满面地招呼别的主顾去了。
要说北星七宿中为人最低调,最没有存在感的人,非虚宿莫属。这得益于他精湛的伪装术和潜行手段,再加上其进入钦天监之前,本来就是店家小二出身,凭借着聪明才智和良好的人缘,才一步步成为了北地知名酒楼的掌柜。
要说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虚宿或许不及壁宿,但论起为人处世的智慧,左右逢源的手段,甚至是知人识人的眼光,那北星七宿中是找不出一位能与虚日鼠相提并论的人的。
现在的虚日鼠,乃是醉仙楼的一位跑堂小二。
自打赵睿成二人踏入醉仙楼那一步起,他就敢断定这二人身份不凡。再加上适才赵睿成无意之中的一句“楼典卫”,算是彻底暴露了他们的身份,叫虚日鼠心中十二分地警惕。
无论洛城的暗线和带子牢靠与否,钦天监星宿从来都不会完全地信任别人,哪怕是二十八星宿之间也难免会有嫌隙。
他们所能依靠的,往往都只有自己。
洛城的云将局势掩盖得愈发扑朔迷离。逃亡的江匪,探查花石纲的星宿,手眼通天,蓄谋已久的城主,铁马铸行的少年,甚至还有楼上二人隔壁房间的那两位,深不见底的老者和紫褂男子。
虚日鼠只觉得仿佛有一只幕后大手,将这一切都推到幕前。所有入局之人,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到底是谁在下这盘棋?
双方的棋手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想不通这些。
不过哪怕皆是棋子,他也相信壁水貐有能力带他们全身而退。
壁宿向来有些沉默寡言,但北星七宿中从没有人怀疑过他的智谋。就像这次,若不是壁水貐的先见之明,三人早早防备,虚日鼠又如何能在巧合之下发现醉仙楼的异常,提前将接头的带子处理干净。
适才楼上二人的表现已然说明了赵睿成对于洛城中的带子已经有了一定的掌控,这对他们三人来说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没有了当地带子的援助,就等于剥离了钦天监在各地安插的耳目。这样一来,无论是信息来源还是后勤补给,三位星宿都将面临极大的挑战。
不过眼下更让虚日鼠急切的,是他无法将目前得知的情报通知另外二人。谨慎起见,壁水貐并没有告知他们自己的动向,只有等到约定的时辰才会现身。
不过已经来不及了。
赵睿成已然采取行动,若等到他们明天再会合,为时已晚。
现在城主府中的两位重要人物正在醉仙楼之上,如此良机,虚日鼠不想错过。
他要只身一人,独闯城主府。
如此大宗的花石纲,除了府署,还能藏匿何处?
他要先一步将证据确凿,才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占得先机。
洛城作为最是临近三川道的府城,地域虽广,但道路大都是横平竖直,布置十分规整,整座城池近乎矩形。
由城北门而入,直抵城中繁华商街的,便是宽敞的金裕大道。与之垂直,贯穿金裕广场的另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唤作少卿街,为的是纪念早年出身于此的一位大理寺少卿。
自金裕广场沿少卿街往东不远,就是储藏物资的常平仓。过了常平仓,依次便是洛城府署,掌器械制造的都作院,和一座饱经风霜的宝塔。
洛城府署,也就是城主办公的府衙,共有东南西北四个入口,城墙上守卫日夜巡查,要想潜入府中,唯有从这四处大门进入。
但这府署南北大门皆有重兵把守,北大门不远便是县衙,南门处则是众多官员办事的衙署,就算虚宿百面千相,也实在难以蒙混过关,只有东西二门,尚有一线希望。
府署西门直通常平仓,东门正对都作院,要想入内,免不了从这二处下手。
不多时,虚宿便来到了离常平仓不远的景观河边,同城主府搁街对望。
没有了洛城本土带子的援助,现在的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观察和谋划,来想出一条潜入府衙的法子。
虚宿的眼神在常平仓附近来回观瞧着,偶尔还望一眼府衙那边的都作院,但不论哪里都少不了戒备森严的卫兵把守,似乎怎样都找不到一个能让他满意的方法。
下一刻,顺着少卿街往东不断延伸,他的目光落到了远处那座破败的宝塔上。
他想到了一个主意,不过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