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来么?”
百里浔闲适倚靠着罗汉榻的围屏,指尖捏着酒盏轻晃,眼底从来都流转着深邃犀利,凝视而来时却又好似只是公子的钟意多情。
楚令昭低笑,长睫微垂间暗掠锋芒,抬眸却是盈盈秋波纯然回望,“辞临宫宴紧要,殿下又诚心相邀,我若再推拒岂非太不识趣?”
帷帐外雨声渐显减弱之势,见少女答应,百里浔称心站起,气势倜傥不羁。
他伸手停在罗汉榻前,苍葭色长袍晕开碧青华光,临风凛凛身姿翩翩,清澈之音自上传来,“随我一道走罢,司祭公文让宫人日日送到青龙神宫即可。”
楚令昭听着帐外淅沥之声,并没有动,笑问道:“不是说,要等雨停后再走?”
百里浔从容望她,不再遮掩今日目的,“你都能冒雨骑射,本王又哪里会被雨水拦阻?已经请到了你,还在这儿浪费什么时辰?”
“小同谋,青龙神宫布景着重'震'与'巽'的调和,绿木幽潭簇绕殿宇,琼景之绝并不逊色于盛名远播的下泽园林,必使你此行不虚。”
他半停在榻前的手又向前放平了些,矜傲的神态间示意明显。
楚令昭浅笑打量过他,终是扶着青年递来的手起身,随他一起向外走,“殿下高致卓然,能出此言相赞,自然是非同一般之景。”
青年生得实在高挑,少女身量虽比以往增长了不少,却也仅能及到他的肩膀。
两人一同踏出帷帐,迷朦乌蔽的天幕下,宫人们撑伞望来,只觉并行的男女恍似误出仙境,光璨生辉遗世般俊逸艳美。
云青雨落,水澹生烟。
仿佛身生同骨,血脉相连。
……
自上半月接连不断的暴雨后,天气便连着数日都澄明晴朗,即使步入暮夏末尾,望帝内外各处依然鸟语花香。
百里浔在青龙神宫安排了景致最独特的宫苑给她,少女便也在这儿待了十来日,按着定例的司祭礼法,在图纸上规划宫宴的细致方位,虽并不精通大楚这些深入的祭祀事物,但有秦爻衍这类闻香知命的声色卜卦之事的经验在,加上往年调停此事的宫侍提醒着些,总能安排下来。
毕竟是代替皇宫举办的大宴,除了各地的十六位闲散皇子和远在西边监修运河的百里琏不回来,身在望帝城的两位王储以及内阁、五署的朝官都需来参加。
宫宴开始前的最后三日,傍晚时分,楚令昭连着批阅了好几个时辰的祭祀公文,头脑都混乱晕眩时,恰被专程来寻她的百里浔瞧见,他好心而体贴地拽了想休息的少女陪他去逛宫内的竹园,美其名曰舒缓心绪。
兜兜转转不知多久,从竹园另一处偏僻的园门出来后,殿宇之上已是漫天星河灿烂。
此处园门正巧靠近辞临宫宴的宴池场地,宦官们来来往往,忙着摆放桌案席位等物。
正在指挥调停的宫侍瞧见经过的两人,便走上前施了一礼,软声细语道:“殿下,辞临宫宴有些琐事需请示祝史。”
百里浔对宫宴毫无兴趣,为这事儿被拦住去路,青年面色不大好看。念及自己到底是借这个理由才留住少女的,他便没有表露什么,命宦官临时放置了一处圈椅落座,催促宫侍快些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