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意到青年很不耐烦在此地停步,宫侍满心不安,立即抓紧时间请示,“祝史大人,宫宴席位即将安排妥当,唯独不知,最内圈的宴池要设成何种形态?”
楚令昭本就困极,还被青年强行带着逛了大半个竹园,头昏脑胀得厉害,听到宫侍的请示,她努力试着找回清醒的神智,晕晕道:“既是辞临宴,辞别再临,若宴池太过圆满,反而阻了'再临'的祈愿,还是迎合当日的月相,按缺憾的位置设出缺角为好。”
这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宫侍慎重应下,刚要安排下去,反应过来什么,又面露难色道:“七月初二,峨眉月相,月亮仅有弯弯很细的一道,大部分都是缺着的,可要怎么按缺憾设缺角?”
楚令昭一愣,头脑中的昏沉终于退散。
“呵,有意思。”
百里浔坐在圈椅上,宽袖压着扶柄,好整以暇地望向少女,笑声含着几分谑弄。
楚令昭不悦回身,“百里浔,你若再嘲笑我,我今日就离开!”
见少女义愤填膺发了脾气,青年总算收敛了对她的嘲笑,他摆了摆手,对宫侍吩咐道:“空缺多于月相,便按空缺的形状设宴池就是,些许小事也反复问祝史,何时连变通也不懂了?”
宫侍惶恐躬身,“殿下说得是,奴明白了。”
宫中夜景如梦似幻,不远处的竹园内,浓翠得近乎墨绿的古竹密丛参天,像是将将要戳碎星辰。
百里浔起身离开圈椅,陪着楚令昭沿林道向内走,亲自送她回暂居的宫苑。
他们缓步走着,竹林石道旁,明珠的光线投入竹叶,整条道路都被莹润翠光簇拥包裹。
百里浔垂眸凝着地上被拉长的两道影子,轻声道:“近半月来少有空闲,都未能多转几处宫苑,三日后便是辞临宴,待宴会结束,我带你去中央主殿后的鳞园处赏景可好?那里便是先前与你提到的幽潭的所在地,是青龙神宫最为神秘的景观。”
楚令昭面上起了些笑颜,言语似意有所指,“我自是客随主便,只是不知宴会结束后,殿下还能否有雅兴与我游园?”
察觉到这问句里暗藏玄机,百里浔眸光扫向身畔少女,“又做了什么好事?”
楚令昭目视前方继续行走,唇畔浅笑幽凉,“提前说破还有何趣味?盼殿下休要毁弃承诺便足矣。”
百里浔掐下道旁一小截竹叶,捏在指尖把玩,哂然道:“左不过是在青龙神宫内惹麻烦,便随你玩罢,终归是我总唤你同谋,现下真成了你的同谋也是难免。”
“竟是仅限青龙神宫?失策失策,当初只顾着跟殿下要个言语上的祸害自由,却忘了再要个行为上的,这可如何是好?”
楚令昭与他并肩而行,嗓音掺着忧愁,话语半笑半真。
此代青龙神宫司审,中央司审主殿之内,王储执掌大楚审判之权。百里浔风月场上虽放浪形骸,可一旦关系到国政却实是底线分明,洞察万态敏锐而冷酷。
极难见到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舞弄手段,青年眸中划过片缕兴致,幽淡睨她,“小同谋,我虽承诺不对你动武,但如若你所行之事超出了青龙神宫的界限,便最好能做到不授人以柄。反之法不容情,我们惟有在司审主殿换种方式见面。”
他停住步伐,将手中竹叶递向少女。
楚令昭拿住那片竹叶的枝柄,挑眉回视,“我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