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都来了,不打招呼就走?”少年清冷的声音让阿艺的汗毛霎时间竖了起来。
阿艺停止了向上爬的动作,顿了一会儿,确定少年就在里面,终于又转过身。阿艺从少年有点吊儿郎当的声音里听不出他对自己是否怀有极大的敌意,但隐约可以感知,他对自己的突然造访不满。
阿艺的行为,的确像个小偷。
许多想法在阿艺的脑子里打了个转,但阿艺最终选了一个非常直截了当的方式。阿艺深呼吸了一下,说:“我叫阿艺,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少年枕着墙的姿势稍稍停了停,他把两条胳膊放下来,走到一旁,推开了一个木格。傍晚的光线洒了进来,让小仓库更亮堂了一些。
阿艺这才看清楚,少年一直躲在角落里,在他的脚下有一条麻绳,一端系在一旁的木桩上,另外一端弄成了一个圈,却没有系任何东西。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绳子另外一端系的应该是少年的脚。
绳子虽然粗,但以这样的方式囚禁人,就算阿艺手无缚鸡之力也很容易设法挣脱。少年的实力,阿艺早就见识到了。
阿艺忍不住想,难怪少年能逃出去,这根本就是形同虚设的囚禁。
大姜每天都忙着解决部落里大大小小的问题,想来根本没有思考过被麻绳束缚的少年。刚才阿艺踢倒的,是少年用来喝水的瓶子,水洒了一地。旁边,有一小盆大姜妻子晚上送来的肉汤。
少年没有喝也没有吃,汤已经冷了,飘着白色的油花。
他看起来很枯瘦,穿着不太合身的兽皮衣和兽皮裙,赤着一双脚,因为常年晒不到阳光,脸色苍白,眼圈青黑,仿佛久病不愈。
他的眼神颇具攻击性,眼形狭长,瞳仁漆黑,总是下意识地垂着眼睫,面无表情的样子,似乎在用最简单的方式对阿艺这个陌生人表达赤裸裸的不屑。
少年的长相与部落里总是劳作、被晒得黝黑的人不同,他显得阴郁冷漠,也难怪庆提及他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表示嫌弃,甚至带着一丝畏惧。
少年也在端详阿艺,他觉得阿艺与部落里的孩子格外不同,阿艺斯文白净,还穿着奇怪的衣服裤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找我干什么?”少年又警惕地问。
“那天大家围攻朱厌的时候,我差点被它杀死了,然后你出现救了我们,我想和你说声谢谢。”阿艺率先表明了友好的立场。
少年似乎不习惯听到别人的赞扬,上一次被人感谢,已经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这些年,他得到更多的是斥责、谩骂、怀疑、恐惧。
少年忍不住讽刺地笑了一声:“我可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说的朱厌是什么。你以为假惺惺地对我说声谢谢,我就会相信你?”
还真是个难对付的家伙,阿艺可不是什么心理咨询师,他只能实话实说:“当然不是为了说谢谢而已,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然后我向首领和这里的居民询问了关于你的事情。”
这一席话倒是触动少年了。
他显然非常感兴趣,表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非常冷淡地说:“所以呢?他们怎么介绍我的?他们没告诉你我是个可怕的人,让你离我远一点?”
阿艺隐隐觉得,少年非常自卑,自卑地认为没有人喜欢他,所以故意说反话。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期待听到赞扬?
哪有人不喜欢被夸奖?即便是在妈妈口中蠢笨极了、呆头呆脑、每天都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阿艺,也希望妈妈能够高看他一眼。
若是罗立和莉丝,一定无法理解阿艺的自卑。
正因为阿艺自卑,所以他在那一刻,忽然觉得冷冰冰的少年也没那么可怕了。
“没有,”阿艺表扬说,“有人还记得你一个人干掉一头豹子的英勇事迹。”
少年扬了扬眉,显然非常意外。
猎豹这件事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阿艺提起,少年也隐约有了印象。
他第一次被豹子激发出了身体里的异能,救了同行的猎人,被大姜狠狠夸奖了一番。当时的欢喜一直存留于心,对他来说,那段经历也弥足珍贵。
但少年还是不乐观:“他们怎么可能只夸我,他们厌恶我,也畏惧我。”
“我倒不这么认为,”阿艺说,“我看他们是嫉妒你。”
“嫉妒?”少年不自觉地被阿艺绕进去了,虽然他不认识阿艺,但阿艺的话似乎有某种魔力,总是让人忍不住聊下去。
“当然是嫉妒,嫉妒你有奇怪的能力,不过他们不敢表现出来。而且,我觉得首领把你关在这里,不是因为畏惧你,而是为了保护你。你应该不知道,这两年部落里发生了很多事,大家不仅粮食短缺,现在连喝水都成了问题,首领还记得给你送肉汤。”
少年常年蜗居于此,对外界的变化十分迟钝。大姜妻子每天送肉汤和果子这件事,他渐渐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听阿艺的说法,现在喝肉汤的确是一件奢侈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