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阿竹靠着墙角,眼睛越眯越紧,声音渐低:“…跑啊,跑啊,跑啊…跑…”
重复着简单的话,酸胀的痛慢慢消去,一种久违的感觉粘住眼皮,再怎么睁也撑不开。眼前的黑暗里,融化的白光轻声叮咛…
太累了,太累了。
也许是到了休息的时候,睡吧,睡一觉吧。
“睡吧,阿竹,睡吧…”未有打断或唤醒,迦罗娜给他盖上外袍,微声轻语。可当一个不速之客靠近,迦罗娜的面色又恢复了冰冷,“他们想干什么?”
前来找她谈话的葛瑞昂抖动长眉,眼底有种难言的顾忌:“如果我说,他的资料只记载种族、姓名、年龄与性别,你愿意相信吗?”
“会。”给出没好气的回复后,伽罗娜复述他的经历,命卫兵铺好床,送他去休息。
葛瑞昂安静听完,终是叹气:“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还能意味着什么?唯一能证明的,便是十年前阿竹死亡的信息是伪造的。
迦罗娜的拳是握得发青。她明白,既然觉醒了本源成为前行者,网绝不会失去阿竹的讯号,究竟是在谁隐瞒阿竹的消息?是朝晟的议会?还是军方的是指挥部?总不会是前行者的总长,亲爱的葛瑞昂吧?
她的眼神令葛瑞昂苦笑着捋起金眉:“我虽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我可能猜到了那些人隐藏他信息的理由。”
“是吗?的确,他们总会找理由,”咧开嘴,迦罗娜便冷笑着,“可惜发生在林海的事,他们编不出借口,更别说——”
“讨论那些事情前,先谈谈真正重要的吧,”葛瑞昂忙抬手打断,示意她别太大声,“林海的事,以后再谈。当下的战况,才最要紧,看着吧,我马上发送给你。不过,在查阅前,先做足准备——这可是你的好弟弟在涅汶亲眼目睹的恐怖电影,好好品鉴吧。”
“少开玩笑,就算圣徒没死,你们逼问出指挥中枢的情报,行动也不可能这么快结束…”不耐烦的语气。在迦罗娜查看网时收束。而那些可怖的画面,惊得她语无伦次,忘了葛瑞昂的叮嘱,怎么也讲不明心中的疑惑,“小林他抵达苍白炽焰的指挥部?何时…”
“他们的行动其实算是结束了,硬要说,只是跑一趟路,去确认涅汶的情况是否属实,”见迦罗娜的面色渐渐苍白,葛瑞昂无奈地翘眉,“很残忍的手段吧?别忍耐,吐一下也好。”
迦罗娜按住胸压下反胃的冲动,继续看网里的画面…
来自她另一位朋友视野的画面,只有血腥杀戮的画面。
传达画面的,则是在阿竹先前讲故事的时间赶到涅汶的人。
在一小时前,披着迷彩斗篷的他们在湿热丛林里赶路。临近河流的土地植被茂盛,绿油的深草与阔叶上爬满毒虫,高空下的鸟在嘲哳,枝干间的蛇在吐信子。寻常人若进入,只会在恶劣的环境里迷失,连来时的方向也找不到,更别说穿过送命的丛林越过汹涌的阿聂河,到达远方的涅汶了。
但这群罩在迷彩里的绝非寻常人,他们迅捷如狩猎的猛兽,脚步比蝴蝶振翅还轻柔。倘若没人在近处观察,便不可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他们是葛瑞昂派出的精兵,是由前行者组成的队伍。领队的人身形不高,干净的黑发间有稚气未脱的眉,黑眸透着股自信,微沉的眼角与嘴角带着种傲气。种种特点,都说明他是位梁人少年。看相貌该有十六七岁,气质却坚毅无比。
在队伍的末尾,有几人正窃窃私语。他们不懂总长是想什么,竟把一整支队伍交给这个小孩子指挥,显然是不知轻重,包藏私心。但知情者提醒了,别随便拿别人的年龄说事——这个小孩子,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前行者。
可大部分人还是心有不服。本源的天赋和指挥的本领又不能一概而论,一个没怎么上过战场的少年,真的明白如何调动队伍,统率指挥吗?
这时候,但有位女前行者发出了少年的履历,叫大家闭嘴。
履历里,被少年独自打败的圣恩者,比栽在质疑者手里的倒霉鬼加起来还多。自两年前,十五岁的少年就与总长共赴战场,赢回了一个打不死、杀不灭的响亮名号。与少年合作过的人都说过,少年的本源惊为天人,任何没死透的人,不论伤势多重,少年都能随手救回来。因此,少年的名头是相当响亮——百战不折者,唯有他林思行。
是的,他就是林思行,阿竹的朋友,小林。
他冲出森林,眺望河那边的对岸,命令第五第七组的前行者全体出列,以最快的速度造一条水上通路。
两支十二人的小组跃上河岸,其中六人从背包掏出拴有铅球的细丝,相邻两米站住,调动着本源,猛地把铅球甩至数百米外的对岸,让细丝在湍急的水流里相对平行。
待他们固定好,其余十八人各握住细丝,将本源的力量由细丝传导。激流被无形的屏障阻隔,由一种极寒力量迅速冻结,沿细丝相连后伸向对岸,凝为射穿阿聂河的冰箭,造出一座冰桥,载着他们继续前进。
等穿过最后的丛林,白色的城市隐隐浮现。小林刚松口气,却面露疑惑,急忙止住脚步,让全体前行者等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