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没能听清圣恩说了什么。
被困在骨肉中的圣恩很平静。在身体开始畸变时,帝国的元帅曾愤怒到慌张,但现在他的心已经冰冷,他开始感受到增生血肉的脉动,并思考为什么祈信之力无法排斥它们。
自从觉醒祈信之力,成为帝国最年轻的圣恩者,圣恩一直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极限,认为祈信之力不会再有变化。直到今天,他才明白自己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那个朝晟的小鬼明明可以将祈信之力发挥出与理解相悖的作用,为什么圣恩自己的祈信之力就不能呢?
多年来,圣恩只认为自己的祈信之力是用来排斥伤害的,只用它来排斥伤害。他从未考虑过是否有可能是自己考虑不周,从未想过祈信之力完全可以排斥伤害以外的东西,只是因为从未这样思考、从未这样理解,才导致力量局限于排斥伤害。
是的,明白了。圣恩的思想豁然开朗,脑海中的祈信之力不再是沉寂的死水,有了流动的方向,成为了拥有动力的溪流。
围困圣恩的骨肉飞射,将行驶的军车射成了烂窟窿。骨刺和血浆刚爆裂的刹那,看守元帅的圣恩者已经有了动作。虽然他未弄清楚情况,但他迅速发动祈信之力,试图改变空气的压力来挤扁那个该死的家伙。
然而事实与他的想法不同。他不仅被更强大的阻力所逼退,还被圣恩的拳头砸中了喉咙。他飞出车厢,在路面上滚了好几圈后翻身站立,却只能捂着碎掉的喉咙,嘴里喷着带泡的血沫,喊不出咒骂声。
随行的军车急忙刹停,士兵们再也不敢喝茶,赶快把他们的圣恩者扛进车内,拉去最近的医院治疗。其余人手则靠近侧翻的押车,却发现驾驶员被骨刺扎成了血刺猬。至于车厢里的帝国元帅?早已混进惊慌的人群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妈的狗屎!”
清楚状况后,负责的军官摔下话筒,接着捡起话筒向上级报告,通知朝晟的盟友,又命令全镇的士兵戒严,开始全面搜查。
先前逃脱的圣灵此时已经甩掉了所有尾巴,进入了丛林。他从不认为祈信之力是用于拼杀,作为统帅,保障自身的安全才头等大事。正因如此,他觉醒了最擅长逃脱的祈信之力,成为葛瑞昂的斩首行动中唯一的幸存者。
今日,这力量果然又拯救了他,帮他脱离了追捕,跑进了丛林。
他尚未喘息,汗毛骤然炸立。身体的预感警告他,附近仍有致命的危险。他飞身后跃,躲过了从脚下的落叶中冒出的粗硬刺藤,可身旁的树木如长鞭一样扭动着甩来,险些将他砸扁。他艰难地闪躲着袭击,冷汗越流越多。能操控植物的,多是觉醒了祈信之力的木精灵,而除了朝晟的木精灵,还有谁会追杀他?
还没等他相处应对之策,冰凉穿透了他的肩膀。疼痛尚未传达到他的大脑,他的右膝已经被一只钢拳击中,他的大小腿也被强行掰断。疯狂的藤蔓绑住了他的身体,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当他吃痛地仰起头时,一名木精灵冒出树梢,身旁还有两个朝晟大汉,正是打断了他双腿的两个人。
他只想诅咒朝晟人,诅咒朝晟人怎么会掌握他的位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除非是那朝晟的小鬼动了手脚。在被那小鬼扇了耳光的时候吗?错不了,他确信,定是那时候出的差错。
难道是朝晟的网注入了他的躯体,锁定了他的方位?
而今,再想弄明白敌人有何手段,他也得优先处理好眼前的危机。可他要怎样应敌?双腿被重创,就算借用祈信之力,他也只能逃到目所能及的活物的附近,而在被人围观的情况下,他属实无能为力。
除非他能把那恐怖的圣典启用。
但帝皇的真理圣典,岂能轻易让人借用力量?尽管拿到圣典多日,但他还是不明白使用那本破书的方法。
不行,不行,他必须想办法,他必须逃跑。哪怕听不懂朝晟人在讲什么,他也明白,只要落进敌人的手里,他的下场只会是死。
死?不要死,他绝不去死,他还要活着,还要为大元帅,为帝国……为他的孩子活着。
“干他妈的死吧?”当恐怖的声音波动,黑血涌出圣灵的双眼。被那声音扫过的藤蔓断成无数截、大树破成无数块,不管天空的飞鸟还是地底的昆虫,统统迎来碎裂的死亡。
三位朝晟前行者察觉危险,拼命以本源和灵能抵挡,仍无法抗拒无形的冲击。他们的身体给音波穿透、表皮剐碎、器官剁成馅,再不能站立,利落摔成一滩溅起血花的碎肉。
收束怒吼的圣灵捂头跪倒,以手划过面庞,却摸不到方才感觉的液体,更发现身体的伤口早复原完整。
“呼、呼——该死的。”
明白是真理圣典救了自己后,圣灵的手指钻进先前被少年打中的脸皮下,捏掉一颗多出的牙,将它连着肉抓掉。圣典的力量告诉这元帅,是这带有敌人祈信之力的东西在泄露行踪。
脸部伤口溢出浓郁黑血,眨眼恢复如初。获得圣典恩赐的力量,他立刻赶往约好的位置,他赌圣恩那头狗也脱身了。因为只有那样,他才能找回自己的儿子。
稍后,与夏赶来的小林面色十分难堪。他摸过战友们血肉模糊的残躯,见只剩一具有反应,便发动本源救活这濒死的木精灵。而这死里逃生的前行者眼里只剩惧怕,再无自信的勇气,小林便不多说,只将自身的外套帮之披上,等别的队员赶来帮忙。
“队长?这,这是…”
夏的拳握得很紧,仍不能接受战友的死状,更当她回顾网记录的景象,已是什么也说不出话。
哪怕亲眼目睹,恐怕,也没有人愿意相信那种诡异的力量会由敌人掌握。
“呜…妈的,”小林擦去眼角的泪珠,想大哭又忍住。他想劝自己、告诉自己不能流泪,可最后,眼泪还是活着鼻涕,一坨坨地滴落,“死老骗子,说什么圣典用不了,假话,都是假话…他妈的…总长,怎么办?”
葛瑞昂没有回复。他明白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那就是元老的叮嘱并不全然准确。
“归队,”传达命令后,他挑明了另一道噩耗,“圣恩业已逃脱。所有人归队,他们是你们无法处理的敌人。”
而能处理难题的,当然是阿竹。此时,他正走过圣都的大道,拿起街边烧烤架上的羊腿,毫无顾忌地大口啃咬。他抽空看了看葛瑞昂的消息,得意地向身后的追随者自夸:“哈哈,我的特罗伦语说得够流畅吧?”
“强者,你具备出色的学习天赋,”茉亚将钱币交给紧张的摊主,跟上他的步伐,“你目睹了什么?为何如此欣喜?”
“圣典啊,他启用了圣典。”
“强者,如果圣典被启用,你必须尽快夺取它。当然,你要确保圣典完全苏醒,以便开启武神的传承,成为武神的继承者。”
“啊,那可能不太容易……”阿竹描述完所见的场景后,蹲在路上吮吸着手指,仰望着茉亚的灰瞳,似乎在疑惑,“你认为我该如何帮他唤醒圣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