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此时才留意到,受领主的坠落和轮番爆炸影响,士兵们埋伏的平坦山头已成了凹陷的烂石坑。他不禁摸向额头,拭去细密汗珠,实在不明白为何仅是多一重本源的突破,肉体凡胎的坚韧就能远超精钢固铁——
想想吧,先前用巨臂硬接的那拳,切实是无能为力的强悍。
他不由猜测,莫非本源的效果与巅峰是次方递增的关系、甚至是更夸张的指数?
他后悔没多问那些四脚虫几句、没多留些人在此应付。而今,这第二巅峰的强化本源远超小林预想的可怕,加之亲身体验,可比借网旁观阿竹的杀戮要震撼许多。
终于,掺雪的灰徐徐散落,怕悬着的心可算放平,因为成了坨黑炭的领主扎陷在深坑最中央,连是否人形都看不太出,别说能不能活命,连带回去解剖估计都成了问题。
可现在,他巴不得领主死了好——死成灰最好。要是领主还活着,他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狂鼓的心平复后,他才发现冷汗透湿了衣,一串串流下腰际一串串,在雪上凝成冰。
害怕吗?庆幸吗?死里逃生,确实该庆幸。若非他了些最好手的前行者来配合,恐怕所有人全会在雪峰上给这东西锤踏,变为一滩滩无声的死肉。到时候,哪怕是他这杀不死的人也真得死了。
可没等他想完,该死去的焦尸如狂雷暴起,猛地踏向正要查看情况的夏以及另外四位前行者。躲不了,被领主的巨拳盯死的两个倒霉蛋躲不了,另外三人也拦不了。那二人虽勉强交叉双臂硬挡,可臂骨和胸骨依然全数粉碎,狂吐鲜血飞出老远。
不用小林提醒,没受击的夏果断带领剩下的两人全力出手,配合忍痛以本源来束缚的战友,再度痛殴没死透的领主。当另外两人竭力抠刺敌人的耳和眼时,夏怒号一声,喊来更多的人帮忙,与她一起掰开敌人的腿,再憋足劲全力上踢。可夏的足骨却让死硬的髂骨碰了个粉碎,她唯有忍痛,与前来相助的络腮胡合力协作,提膝猛顶。这一膝击,不仅把领主撞得发出吼至晕厥的嘶喊,且将之径直扬上半空。
千钧一发之际,小林命令爆破手,让他们把带来的燃烧弹全扔出去,烧烂这不肯死的东西。
收到命令,所有前行者紧急后撤,爆破手们则弹出压箱底的杀器,对正从半空摔落的敌人尽数投掷。在投掷物碰到领主时,烟花似的白点散射,让被粘附的领主化身为夜空下最明目的新星,且给那灼痛刺醒昏迷的神智,在狂吼中落地,在石、雪、土中扑腾翻滚。
现在,前行者们的本源将尽,士兵带来的炸弹也用完了。再弄不死领主,他们真该卷铺盖走人了。
不过,为对付这可怕的东西,残虐的白磷燃烧弹都用上了。小林相信任他再强再凶,面对蚀骨的烈焰,也只会落得烧成灰的惨淡收场。
可还在发光的领主忍竟然忍耐住了灼皮焚肉的痛苦。他翻滚着爬起身,发出波动了烈焰的怒号,更逼迫本源至双腿,以深蹲之姿压身起跃,破地而飞、直上高空。
快到士兵们开不出火,强到尝试束缚的前行者废尽本源,领主成功划过雪峰,只留星空下一道璀璨的弧线。
没望那光弧,小林一拳砸入冻土,破口大骂。
是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挨了这么多要命的恐怖狂攻,一个只是突破了一道巅峰的人,还会有如此的余力去逃命?
所有人都想不到将死的家伙能够脱身,全傻了眼,不知所措。只有夏冲上前拉起发呆的他:“别发愣了!现在怎么办?”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别追了!他定回凛风拿他的圣器!我们不可能赶得上!行了!我会让那里的人转告那群巨龙,和他们一起逮住那头死狗…”
小林不想废话,令凛风的队员全体脱战,往领主的方向集合。可是这足够吗?那破空的飞跃绝对快过炮弹,那些人能不能成功拦截?小林不管这些,因为他们务必成功、他们务必他妈的成功!
于是,他让在凛风的五十前行者听清楚,务必拿出吃奶的劲杀掉那该死的敌人,如若不然,多日的辛苦就在此功亏一篑,而包括他在内的所有前行者,都会成为笑柄。
废话是愤怒、是无能,是没用的自怨自艾。嘴上骂得再响亮,小林的心里,也是希望那个受了重伤、还亮得像太阳的东西赶快死去,乖乖死在半路上?
小林开启网的视野,让目光投往凛风。此刻的冰雪城池成了火的炼狱,倒塌的冰墙埋住了哭喊的居民,本来人流熙攘的街碎成烂冰,满是断肢残骸。十几头幽蓝或赤红的巨龙盘旋在空中,吐射炙热熔岩、喷发冷冽寒霜,和大张长弓瞄准的禁卫军周旋。并非禁卫军的人傻到想靠弓箭屠龙,只因朝晟的前行者们早把凛风的重弩破坏,更四处杀戮,弄得禁卫军里的强者无法招架,无法腾手对付凌空的大敌。
压倒性的屠杀被一则紧急通讯所中止。哪有最硕大的冰龙收回寒霜的吐息,放过快成冰雕的禁卫军,转而朝背上驮着的女性咆哮,责怪他们在愚蠢自傲。冰龙早交代过,他们必须全力将领主杀或擒,就不该分派人手往凛风,凭区区三十位觉醒者,怎么能留住那可怖的玩意?不可能,绝对不能啊。
多说无益,巨龙喝令同族飞去领主逃来的方向,把凛风的战斗甩给朝晟的前行者。可骑着它的女性仍不相信敌人逃脱围攻,私自借转译发问——身为前行者的女人,真的很难相信领主有足够的力量,孤身杀破五百精锐士兵和三十位前行者的包围。
“人类,莫把他小觑。即使现在已遭你们重创,他仍是武神的战将、武神麾下最强之人…若叫他拿神圣之钺补充本源、治愈伤口,命运就彻底终结了。”
女人不多说,将本源注入巨龙的躯体,让它飞速前进,尽早发现可怕的敌人。
巨龙很快注意到远方的异常,以灰色竖曈盯向夜空的边界,看那白炽的光点正越过层层雪峰,划出完美的抛物线,朝这边、朝凛风而来。要战了,它知道要战了,凭咆哮命身后的火龙们全速俯冲,自己则领冰龙们紧随,死盯棘手的强敌。
还在燃烧的领主虽不懂炽痛的白磷是什么,只明白这玩意的效果恐怖至极——可想只凭它弄死第二巅峰的觉醒者?那些无知者怕是在做美梦。但爆裂的强光闭塞了视线更干扰听觉,使领主直到靠近才觉察正袭来的敌人。
“臭虫!这么多年了,你们总算倾巢而出!感谢你们盛大的欢迎,而我,也要好好回礼!”
没有躲闪,狂笑着的领主直冲喷射来的熔浆,与燃烧的白火共同被炙烤到明亮。但他无视滚烫,只是狂笑,只是迎头飞撞早锁定的火龙,好似浴火破空的魔神,让本欲舍命阻拦他的火龙生出一种怕,感到一种怯、一种生命都会有的胆怯。
而这胆怯便命令它掠翅翻转,险险躲避,可尖锐的鳞仍被领主擦到,遭白磷点燃。领主肆意狂笑,突破其余火龙的熔岩,但后排的冰龙已列好阵型,喷吐冷气,叫刚经历炎热地狱的他好生体验冰霜速冻。
极端的冷热交替没有白费,破裂的爆碎声宣示领主的身躯终于被破坏。果然,他体表的皮肉全裂了,裂成还随白磷发光的渣滓炸落满天,在女前行者的眼中,比庆祝用的烟花还漂亮不少。
载着她的冰龙猛挥巨爪,握住这已没皮的血人,在她本源的助力中猛吐冷冽无比的寒霜,誓要将凶悍劲敌于此冰封,就是利爪被掰断、被冻僵也不松开。直到前肢同敌人冻成晶蓝冰雕,它才停了急冻的吐息,审视这随残肢凝成冰的死敌,再顾不得剧痛,仰天咆哮。是的,能打败这可恶的东西,如何不兴奋、不庆祝?
“老东西!想败我这武神的战将,你还不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