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书城网

字:
关灯护眼
我的书城网 > 明日无瑕 > (二十二) 寻仇

(二十二) 寻仇

一声感慨,那盈盈的灰眸再无波澜,仅是含笑释然,让等她发落的人心口一暖。

祖仲良又是踌躇无言,终是待她望那屋外的姐姐,听她暂为排布:“想议论后事,等换处明净之地再谈为妙,祖。”

她没讲错,身在断肢残尸之中,无论是叙旧抒情,都有些与时不宜。且莫说,倘使传信的后来人赶到此处,他们如何解释这血流成河之状,非得多杀一人,方能免去受人揭发;单是卧坐于此,给血腥尸臭环绕,便无闲情探讨今期际遇,问明白受难的木灵姐姐,南边的村寨是有何差池,以至于她要受神宫的甲士看押,被迁运去北方。

“吁,火烧的日儿呦,把那白云藏…贪草的牛儿马呀,甭叫它行路上…”

人虽杀光了,马可无恙。论使唤畜生,牛兄弟最在行。他是不理求饶,跺瘪了脚下的脑袋,再徒手拆了几张木板,拿朴刀削了边角,将就着榫卯起来,把囚车的轮一拆,拼了个马车出来,好遮阳挡风。完事了,他把稻草粗布垫进车里,请客入座,自己则当起车夫,唱着乡音浓厚的民谣,一挥鞭子一口酒,沿着小道开溜了。

不上官道,若没这稻草垫底,颠簸的木车,多少磕得人腚子疼。狭小的木车里,分明挤着三个人,却只得六只各有心事的眼睛互相打量,是一张吱声的嘴巴都见不到。

祖仲良是怕讲错话,惹老婆动手教训他;他的姐姐呢,是可劲儿的瞅着他俩,把那兽瞳在这对公婆的脸上望,应是在思索各中联系;至于他的婆娘,是把手往他的肩上一搭,把他拽了来,对着嘴啃了一下。

木灵顿时张牙舞爪,嘴里不知念些什么,只看得出神色慌张。茉亚松开窘迫的丈夫,一手按住木灵的脑壳,像吓小孩似的,把说不准七八十的姑娘唬住了,说:“祖,通译通译,你姐姐都讲了哪些话?”

“呃,无妨,无伤大雅…”语无伦次的境况,催得祖仲良猛挠头,一五一十地转译姐姐的话,“不知羞、有伤风化,大抵是这样罢…”

确实,木灵的话,大抵是这样的。亲吻之礼,虽在圣城和灰都多见,可到了梁国,这彰表爱慕或友谊的吻,着实轻浮得可怕,端的是没羞没臊。

祖仲良倒是明了妻子的意思——毫无阻隔的亲昵,是身份和关系的铁证。不用讲他也明白,这是某人在给素未谋面的姐姐示威。

示威归示威,夫妻的事,他权且别管,是一板一眼地问明姐姐,在村寨待得好好的,是怎么沦落到北方,押在了神宫甲士的囚车上?可这一问,姐姐又是泪水花花,扑在他怀里,哭得跟碎了的玉镯子一样,弄得他紧盯妻子,给那深邃的灰光瞅得脊背发凉,一句靠实的话都没敢问了。

万籁俱寂时,牛兄弟又碎起了嘴巴:“可莫慌张,俺晓得嘞,都晓得嘞…”

祖仲良是长舒一口气,默默地抱拳道谢,说了句:“讲官话。”

于是牛兄弟收了方言,讲回通俗的官话。先前,他是踩着甲士的头,把前因后果问了个明白——原来,自祖仲良音讯全无,焱王便差人打探消息,没个半载,就听闻他为保性命,弃使团而逃。暴怒之下,焱王叫欺瞒不报的圣堂赔付代价,更令武神的家族解释何故行那强盗的勾当。

谁曾想,这两方人马似是听闻了什么,全不把威风凛凛的焱王放在眼内,连罪都懒得谢,直叫焱王出了永安、出了梁国,来圣城与他们面谈。不知何故,听闻回报,焱王如狂悖失心,在永安焚杀千多人,方才平息怒火,转向那战战兢兢的将官文臣,勒令其缉拿无胆鼠辈的亲友故旧,押赴神宫,交由他亲手处置。

有焱王督命,不多时,祖仲良的旧档便重见天日。人人都知道,他早些年给抄了家,理应在南岭流放,却随行商回了永安,窃他人之文碟,冒领书院之资,混入神宫,效力君王。经重重悬赏,终于有人揭发,把当年携祖仲良而归的行商,送给处置此事的要员,讨了赏便跑。

耄耋之年的行商,可经不起吓,连刑都没动,就招供了所知情况,说是当年,他去一座木灵的村寨里采办干货,遇到那少年,以为少年是木灵抓的农奴,一时可怜,遂收了些钱,捎带少年出走,绝无他意。

招供完毕,行商被押往神宫,亲睹焱王的神威,被侵肤蚀骨的白火缠身,活生生焚作人碳。

后来的事,不消牛兄弟多讲,祖仲良也能猜到一二。他安抚着姐姐,喃喃自语:“疯狗、疯狗…”

而哭红眼的木灵,也算是开了口,说起乡土的惨状。

这些年,湿林外的梁人越聚越多,他们多是无田可耕的流民,受了官府“毁林为地”的号召,抱成一团,这群人纵火焚树,那群人甘为匪寇,两相帮扶,把各寨的木灵逼得发狠,与之游击。刚开始,木灵们是占上风,可随着火愈烧愈旺,竟有官兵和土豪的部曲趁火打劫,抢掠各村寨,将“冥顽不化、不尊王命”的木灵们捉拿,不论男女老幼,悉数奸辱、烹杀,或是打上烙印,抓作私奴充公。

祖仲良待过的村寨,只因有御天士坐守,情况稍好。可前两年,匪寇流民中,竟也有御天士助阵,把寨子外的猎户抓了,把寨子外的果林毁了。敢出寨的,不管是采菌子摘野菜,统统不见了踪影,就连他的干爹、她的生父,也渺无音讯。

最后,这些失踪的木灵回来了。不过,回来的仅是一颗颗被割走耳朵的头。

而他们的父亲,正在其中,死不瞑目。

送来一袋袋头颅的,是奉焱王之命而来的甲士。他们根本不容村寨的老人解释,就算她自愿去永安伏罪,照样撂下“屠村灭门,不留活口”的狠话,与那些受雇的匪贼一起攻破了铁木墙,杀光了寨子里的御天士,当着她的面,把村民扔给匪贼玩弄,押着她往北方去了。

不通木灵的语言,赶车的人还在哼他的小调,旁听的人还是沉默无言。

而抱着姐姐的祖仲良,是听得懂、听得明白的。他的指节在颤,他的手在抖,他的眼里,有着难以言说的火苗。

为什么?为什么?不该有人知道他是谁,不该有人查明他的过去,不该有人找到南岭的村寨,不该有人丧心病狂…可偏偏尘埃落定,现已无可挽回。他能说什么?说那些尸位素餐的废物,时隔二三十年,岂能寻得他的真身,连捎他回永安的人都捉拿?而捎他回永安的人,岂能记得当年的地界,引那些兵丁去村寨里屠杀?

岂能够…岂能够啊。

他忘了,身处绝境,再蠢再笨再贪婪的鼠辈,也能迫发潜力,挑战寻常人不可想象之艰难。焱王一席话,百官脖子痒——达不成焱王的命令,唯有掉脑袋收场。纵使陈年往事,他们也能翻找核对;纵使行商垂垂老矣,他们也能将之捉拿;纵使村寨落于千里深林,他们也能焚毁烧杀…

纵使他在天涯海角,焱王,也能让他心如刀绞。

可他尚有余地,是的,尚有余地。

他掏出天晶,沉声道:“儿,帮爹挽救家乡。”

稚嫩的声音是倔犟:“不。”

不?若非姐姐躲在怀里,若非茉亚坐在身旁,他真想骂一句“不你娘”。可事实如此,天晶在手,他虽横强,却非目空云霄的无上天武,足以颠覆死亡。

但,天晶是能做到的,天晶是透露过,它能起死回生的。可被他夺去自由的天晶,岂会助他弥补过失…助他掌握那力量、驾驭那不知多少重的天道?

在他忍痛臆想、与天晶对话时,妻子却开了口,讲出标准、流利的瑟兰语:“你,没有恨他…你,是个明事理的女孩啊。”

她一开口,马车里的气氛空前尴尬。别的不说,光是祖仲良,就犹如赤裸着翻入泥塘,被千百只癞蛤蟆紧贴着磨蹭,恨不能呛死了眼睛一闭,省得跟街头上那种被耍猴人逗翻的泼猴般,狼狈发笑:“你听得懂我们讲话?”

“懂。”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热门推荐
长这么凶的A也会宠老婆吗?末日远征天灾行走于霍格沃茨拓荒命途惊!穿回来后末日了我在末日中艰难生存我将统一泰拉之明日方舟诡异规则:爆改天赋成为万人迷我被老板拐跑了在末世当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