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岩?明白,我会转告他们,敦促他们去搜集。不过,恕我冒昧,军队的圣岩也会短缺?”
“当然会。怀特先生,你诵读过奇迹的经文吗?”上校的手探入礼服的内衬,掏出一枚氤氲金芒的黑水晶。此刻,他的目光和语气,比强吻侍者时更为贪婪,“只需念诵赞美帝皇的文章,用以击杀、护身、传送的奇迹,便会满足你的愿望…那些科学家渴求的知识、那些数学家计算的公式,或许,都隐含在神圣帝皇的光辉之中…赞美帝皇、帝皇在上。”
“帝皇在上…”
“特别是在伟大的使者干涉我国政务时,足以保命的圣岩,更显得弥足珍贵啊。”
“是我眼界贫瘠了。圣岩的奇迹,我未曾见过多少——”
巴尔托的真切自嘲,成功引来了上校的耐心解答。自从帝皇使者在温亚德展露力量,军方的高层与政界、经济界的幸存者,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帝皇使者的力量,远超他们设想的第五巅峰之强。在帝皇使者的力量之前,他们拥有的常规武器尽是玩具,即使爆炸火球的半径超过六公里的氢弹,也难不倒能够碾压横贯太阳而无伤的前代武神的帝皇使者。
这些年来,帝皇使者的身体在衰老、出手次数在减少,他们本以为帝皇使者的精力不复过往,可等那座断罪的血肉之塔落于温亚德后,他们才明白,先前的揣测是多么可笑。
而近日,帝皇使者麾下的前行之地,更是推出了令他们脊背发凉的业务——以血还血。在格威兰境内还好说,毕竟有人背了锅,还融在血肉之塔里嚎叫,暂时不会有人盯上军方,拿命买通圣恩者来施暴,可在北共治区?嘿,这里有多少人受过他们的魔爪,等“以血还血”推展开来,没等大头兵们嚷嚷着回国,他们这些管事的,恐怕早都乘船跑去邦联了。
而圣岩的奇迹,是最能躲过圣恩者刺杀的护身之术。按照军方的测试,以一道庇护之盾为防线,再搭配一发突如其来的莫名之矛,就有三成的概率贯穿近身的圣恩者,反手杀敌;最安全的方法,则是用两道庇护之盾来抵御攻击,启动一扇天国之门,再通知专门的安全公司,实时激活传送的地标,就能百分之百地脱离圣恩者的刺杀范围,安全无忧。
“当然,开启天国之门所需的花销,是一笔不菲的数目…”上校把圣岩放回口袋,失望地仰起头,对那金灿灿的水晶灯诉说着拮据,“安置在体内的天国之门,需要三十枚圣岩、三十枚啊!给那些安保公司预备的传送坐标,也需要三十枚圣岩方可激活。这可是六十枚圣岩!足足六十枚啊!怀特先生,你知道吗?这个月,圣岩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五万威尔一枚了。六十枚圣岩,整整三百万啊,用三百万威尔来保命…像我样清贫的中间人,非得掏空小半个家底,才能满足一家老小的安全需求啊。”
“明白了,上校先生。我会告知圣堂方面,采购圣岩的钱,要比市价多出最少一成,且务必用贵金属或者威尔成交。”
“很好,怀特先生。我们格威兰人都很聪明,交流起来无需兜圈绕话…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哪怕是隔空碰杯,巴尔托还是恶心得要死。
只因上校又唤来侍者,叫他坐到腿上,好学着电视里那些奢靡的老贵族般,喂食送酒。
看着腻腻歪歪的恶俗军官,巴尔托周围的空气里仿佛飘荡着恶心的吐沫星子,每一次的呼吸,都会被这些沾满病菌的臭东西在肺里走一圈。但为了谈妥条件,为了最大限度地完成任务,他还是赔着笑,叫侍者换些漂亮的服装,好好侍候贵客——
多没没多久,侍者就换好恰当的服装,挽着上校的胳膊,去包厢休息了。
待上校走掉,他果断跑进厕所,拍着心口猛呕了好一阵。和这些军队、圣堂的人比,他们干黑帮的简直不能再正派了——他们只是谋财害命,实在干不出这些龌龊到反胃的丑行。
不过,再龌龊、再丑陋,也是驻军和圣堂的问题,与他这个局外人无关。如今,他照着镜子,捧了把水来漱口,掏出电话发去消息,轻声呢喃:“真理…真理,我可是舍命陪客,你们最好表示满意,否则…老子就是调头跑路,也不跟你们混日子!我撑得住,这胃也撑不住啊…”
此时,在北共治区总部的莫加厄,格林小姐也在赛尔的底线上来回试探。她边看着报纸上一家五口服用药物自杀的新闻,边笑着揉起眉眶,感叹着舒心的满足:“佣金丰厚,文德尔。”
埋着头的少年正呆呆地啃面包,偷偷摸摸地瞥过报纸、观察格林小姐的眼神,看她是真笑还是假笑,问远在朝晟的朋友要怎么应付她才好。
而朋友的回答,明显不如上次有耐心,可以说是怒气冲冲。这般冲动的情绪,少年还是头一回在艾斯特的声音里听到:“她的脑子指定有些毛病,不要信她的歪理。她要是再敢冒犯,做这些毒妇的行径,你不要犹豫,立刻动手教训她,明白吗?”
话是这么说,理也是这个理,可少年的回答是摇摆不定的——讲真的,他思前想后,实在找不出格林小姐的措辞有哪些毛病。况且,假如换成是他这样的圣恩者动手,过程定然更野蛮、更暴力,绝无法送去那样香甜的安眠。
看报纸上的特写,看电视上的报导,那家人的睡梦是无比幸福…
就这样幸福的死去,比他尝试着捏碎朋友父亲的头颅要和平得多。
可艾思特严肃地告诫他,杀人就是杀人,无论是杀好人坏人,那都是罪犯的事、警署的事、法院的事,与他这个朝晟人无关。
“越是想,越会陷进去。别理她,别管她,你好好生活,等联络上使者,就是哭、就是撒娇,也要让他送你回朝晟来,记住了?”
“我…”
“还有,记住,不要相信她,尤其是当心——假如她让你去杀人,不论她给出多合理的解释,都不要相信。她是个坏人,是个骗子,她的话没有一句是真的。记住,朝晟以外,没有真正的善良。”
“文德尔,在和朋友聊天吗?”
“是、是的,在…”
“用网聊天?”
“伊利亚姐姐,你知道…网吗?”
当然了,格林小姐当然知道网是什么。毕竟她的老师是朝晟人,也会使用网去通讯;毕竟她是王庭的金丝雀,读过太多常人不知的书籍。
她知道网是朝晟独有的奇迹,从朝晟的元老组建议会开始,便耕种在每个朝晟公民的脑海里。网似乎是一段不能剔除的基因,永远遗传在植入者的血脉里;网似乎是公正客观的看客,随时随地都在审视朝晟公民的行径。
“朝晟没有法官,没有律师,对吗?文德尔?”
“是的,没、没有…”
“绝对的监管,是绝对的威慑,也是绝对的公平…你说,文德尔,如果网散播在这里,散播在格威兰、在共治区,违法乱纪的劣行,是否会随风而逝,再不复现?”
“会…吧?”
“会吗?谁在管理网?谁在监督网?谁在制约网?失去制约的监察者与执法者,是祸乱的根源啊…会是他吗?会是帝皇使者在平衡网的权力吗?”
毫无头绪的感慨,听得少年不明就里。对生在网里的他而言,网的权威与可靠是不容置疑的,这样的怀疑,他从没有过、从没有。
“文德尔,你知道吗?共治区的执法者,善于独断专行,搬弄是非…”格林小姐解开少年的手机,在接取委托的界面,点开了新的页面,“他们啊,与卖弄唇舌的司法人士共同构筑了共治区的‘网’,不过,却是张渔网,一张待无辜的猎物钻入后,任其摆布的利益之网…”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能了…
“文德尔小弟弟,有兴趣再来一桩以血还血的委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