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啊,弟弟,你不得不承认,爸爸能发家致富,全靠这种不怕死的胆气。信不信,要是逼急了,他真敢蹦下去,叫咱们的客人没法收场?哦——电话来了,真快。你看,我们的官员总是欺软怕硬,采取些偏激的方略,才能遏制他们的贪婪,免得受其蚕食,尸骨无存啊。”
卡麦尔的调侃,塔都斯虽听不懂,坎沙却明白了几分——如果他没有猜错,是格威兰人在指使市政厅的官员,对达西欧家动手。
收到市政厅服软的消息后,巴迈·达西欧往后一倒,从窗户外落回会议室中。股东们急忙把他接住,再也不敢叽叽歪歪,生怕逼急了,又来一出跳楼卖惨的戏码。
“滚蛋!滚滚滚,还相信我巴迈的,还想有钱挣、有钱花的,都给我滚,我现在心烦,烦得很!你们的废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你们简直是群猪!猪猡!白皮鬼和市政厅整我也就罢了,你们还逼着我解释?你们是弱智,连他们的手段都看不懂?再说,我用得着给你们解释吗?滚!现在,统统滚蛋!我有事要安排…别再啰嗦,最后说一遍,滚,不然,现在就卖回我的股权,别再操心我巴迈的家事!”
对付七嘴八舌的股东,巴迈是真心的头疼。因为这群蠢蛋,全由他精挑细选,以此确保不会对他的掌控权产生威胁。可在公司陷入危机时,这些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饭桶,简直比造成危机的格威兰人还能添堵——越是关键时刻,这堆屁事不干的人越爱吵嚷。他们生怕亏折了一枚硬币,半点风险都不愿意承担,只想着加紧跑路,或者逼巴迈多吐出些钱和消息,好换一个心安。
这会儿,知道是格威兰人在捣鬼,这群饭桶倒是学乖了。他们也不敢把巴迈逼得太急,万一巴迈真跳了楼,玩出鱼死网破,他们可真没法找人再商讨了。
现在,会议室的电话铃响个不停,巴迈的手机也在振动。他干脆拔了座机的电话线,只盯着手机的屏幕,屏幕亮了就点击拒绝,对那些小人物的来电不管不顾。
他在等,等有分量的人来协商——不是军方的传声筒,也得是市政厅的肥猪。
终于,他等到适当的号码,先骂了声肥猪,再接通来电,听人家是劈头盖脸地教训:
“你是疯了?你把事情闹成这样,对你我有什么好处?啊?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好处是我不会死!我不会破产!我不会穷困潦倒,成了街头讨饭的乞丐!这好处,我喜欢,风险再大,我也乐意!”
“巴迈,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得罪了格威兰人,我们还有活路?”
“我们?哎,不要说得这么亲切,我们俩很熟吗?市长阁下,咱们似乎没多少交集啊?几场酒会、几次宴席,不至于将咱们绑上一条船,成为同舟共济的好朋友吧?是不是啊?”
“现在想撇清关系,怕是有些迟了?巴迈,别的不说,你的地是怎么来的,有人能比我更清楚?”
“那还真是全仰仗您的手笔——狗嘴吐不出象牙,吞了我两回钱,留一块儿地基都没打的烂地,还要我给付过钱的人预留两栋房,要不是我精明,压根是赔本做生意,你还有脸提?”
“巴迈,你是什么态度?注意——”
市长的气急败坏,让巴迈拍着肚皮,在会议室来回踱步,说得是喜笑颜开:
“我什么态度?我向来是这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撕破脸的,没必要说客套话!我直说了吧,你个王八蛋是满屁股粘屎,拿命擦也擦不干净!我,虽然好不到哪去,可怎么说也强过你。别以为有格威兰的人给你撑腰,你就能翻着鼻孔跟我摆谱?我告诉你,没门!
我把话说明白了,想要我的钱?可以,但要有个度!要是想学屠宰场,把猪养肥了杀、抽骨扒皮,榨光所有的利益?做梦去吧!
你代我转告他们,转告格威兰人!转告那些军队的王八蛋,对,尤其是那个老变态,你告诉他,他是个什么东西!一个校官,架子比中将还大,狂得没边了是吧?要不是看在他当着传声筒,我一泡尿浇在他的脸上,叫他喝个畅快!”
“巴迈,你别急,先消消火气,我们慢慢谈。你也知道,和格威兰人打交道不比做生意,他们——”
“他们他们他们,别提他们了,我给他们送了多少协理治安的献金?他们还嫌不够?你问问他们,从我给他们做事起,到现在有三十多年了,这期间,有多少人捞够钱就跑,往博萨、瑟兰和邦联一钻,用真金白银逍遥快活,气得他们干瞪眼啊?
我可是一直没跑,也没有跑的念头,我的老婆孩子产业都在麦格达、都在共治区,我供的钱最多,吐的款最肥,拔的毛最旺,他们还不满意?牧羊的都知道留着羊剪毛挤奶,才能持久生财,他们呢?真是跟强盗学的,杀了羊吃顿肉,不管下顿是吧?
把我的话原封原样地转告给他们——要是连我都不放过,连一线生机都不留,就等着羊群一哄而散,叫他们捞不着半斤肉吃!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觉得我们是蠢猪,刀架脖子了还不知道冲?就是死,就是跟他们同归于尽,我也要带头闹点事,带着所有人闹出个大乐子!我死了不要紧,只要事情闹大了,闹得全大地皆知,我看他们怎么向王庭交差?哈哈,还有他妈的帝皇使者!圣城就在麦格达南边呢,我看到时候,使者略有兴致,到麦格达一游,他们还怎么收场!哈哈哈…”
沉默半晌,电话那头的市长选择妥协:“行,巴迈,我再相信你一回。但是你要明白,凡事都要留有余地,否则,我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那要看他们肯不肯给我留退路了。”
“我相信,格威兰人不至于那么愚蠢…风险和收益,总归要权衡,他们犯不着冒杀头的险赚你一笔…”
“行,不过为表诚意,我有件事要托他们办…”
“说。”
“前行之地的人盯上我了——别嚷嚷,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圣恩者吗?是我跟你说过的,偷拍你玩野的小姑娘,她不是死了嘛,存视频的储存卡,给傻瓜条子留着了。前几天,有圣恩者登门拜访,吓得他交了底,交完,他怂了,想联系我的人求助——啧啧啧,你看,你们雇佣的警员,宁肯相信我这个揍过他的商人,也不敢请示你们啊。”
“你想怎么样?”
“我有圣岩防身,安全问题不算严重。但那毕竟是圣恩者,因此,我想要他们提供些帮助、以证明他们的诚意。”
“诚意?你…”
“给那个老变态说明了,他提过的那些狙击手和武器,我非常非常感兴趣,务必派遣一两个跟在我周围,如果圣恩者出现,砰——万物都清净啦。”
“巴迈,你是真的傻了?杀前行之地的圣恩者是什么后果,你——”
“什么后果?无所谓啊。他们能杀我们,我们就不能杀他们?这是正当防卫、自卫还击,于情于理,伟大的使者都会接受吧?何况,死在凡人的枪炮下,只能证明他们技不如人啊?哦哦哦,他们要是跑,另说,别开枪追击,做人总要留一线嘛,这样对大家都好。”
“想绑架格威兰人,没必要通过——”
“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傻瓜。他们怕什么?不就是温亚德海滩上,那座人肉堆筑的高塔嘛?他们不就是怕伟大的使者,有朝一日对他们动手嘛?只要开了枪,他们就和我们架上一个火炉,想跑也跑不掉咯。”
“好,巴迈,我们日后再谈。”
通话结束,巴迈·达西欧瘫坐在摇椅上,手指如电视里的电报员,在木质的扶手上敲个不停。他的视线穿过玻璃,望向大厦外的烈阳。在那炽热的明亮前,他的眼皮收紧又收紧,紧到看不清光线,只能凭感觉接通新的来电:
“喂,爸爸,你还好吗?”
关切的声音,属于塔都斯。巴迈心头一暖,疲惫地笑道:“小崽子,你爹我结实着,指望我扛不过去,好继承遗产?嘿,多做做白日梦吧!”
“没事就好…爸爸,听我说,坎沙,你还记得坎沙·杜拉欣吗?大哥他…”
酒店发生的事情,由塔都斯详细讲述给了巴迈。听着小儿子的恳求,巴迈·达西欧闭上眼睛,敲击中的手指加快了节奏,那张左右他人安危的金口,懒洋洋地锚定了女孩的命运:
“一个小姑娘而已,睡完了他嫌弃,给他再找一个就是。这种小事别来烦我,由你大哥决定…告诉他,先别急着送人去陪睡,等我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