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数位圣恩者提供火力压制,戴维与露丝不仅轻松地坚持到支援赶来,还能对自家圣恩者投出嫌弃垃圾似的目光,以表鄙夷之情。
在圣恩者的威慑中,负隅顽抗的军方人士选择缴械投降。断掉胳膊的男人也被注入镇静剂并押上了黑水的救护车。即使被锁在病床上,他的眼神依旧犀利得可怕。
戴维把头探入救护车中对视那虎狼般的双目,满怀歉意地鞠躬道歉:“今天的意外单纯出于工作原因,并不是我们热衷于背信违约,还望海涵。”
男人尚未表态,救护车里的圣恩者已经不耐烦地让戴维出去,还把车门关紧。
戴维也懒得陪圣恩者较劲。他从一位同事的手里要了根烟,本向着黄昏吞云吐雾,终究踩灭烟头,转而帮忙打扫战场。
可激烈的争执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快步赶向一栋小楼,只见是露丝在和雇佣来的圣恩者商讨欺诈赔付的事宜。
阿格莱森店里的人都是老油条,一见黑水的人手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便反应过来是露丝拿谎话拉他们下水。露丝也不狡辩,直言那些“流氓”全是军方人士,气得这帮圣恩者眼前一黑,险些摔了个倒栽葱。
他们全是叛出军队靠干黑活谋生的圣恩者,就是给他们熊心豹子胆,他们也不愿意和军方有所牵连。今天,他们却被骗得落进黑水与军方的火并事件里,自然是恨得直骂娘。若不是因为职业素养良好,恐怕他们已经问候起露丝的双亲了。
露丝是理亏的一方,的确不好辩解,就随便他们狮子大开口,打算靠金钱的褒奖来息事宁人。
在听到领头的圣恩者索要三百万威尔的补偿与六十万威尔的佣金后,戴维拍拍露丝的肩头,用不可置疑地语气慑服了他们的贪欲:“感谢你们的帮助,黑水会支付你们所需,保证分文不减。”
领头者正是阿格莱森的店老板。见戴维搬出黑水来压他们的气焰,他的态度不再咄咄逼人,为难的脸色里更多几分告饶的意味:
“行行行,黑水的长官,看在舍丽雅女士算咱们老朋友的情分上,赔偿金就免了!也请您高抬贵手,别赶着咱们跳火坑啊!想必你也明白,我们这些弟兄都是自由惯了的野性子,各个受不得拘束,替黑水办事容易慌神,没个靠谱的能使唤。到头来出了岔子,黑锅还得你们背啊!”
“那今天就算是私人交易。”
“对对对,当然是私人交易——麻烦先跟那帮戴墨镜的知会一声,放我们回店里啦。晚上人手紧缺,厨房和柜台都要有人照看嘛!”
有戴维打招呼,封锁现场的探员便开闸放行。露丝也是如释重负,急忙把佣金给他们转过去,看得戴维是满面愁容:
“那可是六十万威尔啊,都不见你心疼半秒?露丝,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些年我手头拮据,这笔钱,怕是要等孩子成年了才能还清咯。”
“少贫嘴了,记着我的人情就行。再说,用六十万威尔保住我们两条命,性价比还不超群吗?”
“性价比当然超群——嘿,你瞧,他们催我们回总部报到啦。走吧,露丝?临行前,谢尔德那个混球可是说过黑水没有付费上班的道理,要是不报销你的开支,看他往哪搁那张脸皮啊!”
而今戴维提到那位前辈时,已然毫无敬意。朋友的怒火,露丝虽然有所体会,却又酝酿不出安慰的话语,终是默默坐上副驾驶,陪他背向晚霞而行。
露丝望向后视镜,只见橙黄的云朵像是畸形的野兽,沿着公路吞噬所有的光明。他们就这样行驶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把夜幕牵向黑水总部,把夜色带给整座灰都。
当轿车驶入黑水总部的停车场后,露丝却没有打开车门,而是看向疲累的朋友,犹豫再三后下定决心,严肃地问道:
“戴维,现在可以告诉我,上峰究竟是指谁?”
面对如此简单的疑问,戴维竟然沉默不语。他握紧方向盘的手逐渐松开,踩着刹车的脚慢慢抬高,最终将整个人躺在驾驶座上,仰头看那漆黑的天窗,说出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露丝,到底是我信错了人,还是坐上领导者之位的人必然不可信?”
稍许的缄默后,露丝的心里也大致有了猜测。她靠在车窗的玻璃上,用黑暗掩藏闪烁的视线,良久才给出朋友需要的宽慰:
“我只知道你没有错,戴维。”
戴维笑了,笑得疲惫又欣慰。是啊,对与错的挣扎是上位者用来绑架他们的阴谋,纵使良心再受谴责,他们务必认清现实,方能识破奴役他们的诡计。
沉默的休憩时光被电话铃驱散。戴维刚掏出手机,一见到呼叫人的标注,紧锁的眉头便舒展开来。
温亚德方面的人送来了好消息。
早些时候,受命前往伏韦仑市调查怀特家族的人马得到了不小的收获。而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两位圣恩者的努力。
不过要是让胡特·唐卡拉说一句,他会毫不迟疑地朝黑水的人脸上吐一口唾沫,叫这帮混蛋去洗洗眼睛,好看清楚到底是谁在出力。
但他实在没有分心的余地。目前,他正用半个身体包裹着昏迷的诺克·怀特,沿通风管道蠕行,尽可能不发出丁点儿的声音,以免搜寻主人翁的安保人员朝天花板开一枪,打得他当场坠落,跟皮球似的弹来弹去。
现在,他只想回到几年前初访温亚德的那天,谢绝戴蒙德先生的重金委托。如果他不去温亚德调查两个孩子的失踪案,他就不会纳入无名氏法眼;如果他没有纳入无名氏的法眼,也就不会成为无名氏的走狗,被安排去窃取保险箱里的证据;如果他没有去偷窃保险箱里的文件,也就不会被格林女士逮住,沦为替黑水干苦工的奴隶;如果他没有沦为黑水的奴隶,也就不会裹着一个小白脸爬进通风管里阴暗地蠕行。
经过多日的盯梢,再借助祈信之力的奇妙效果,他成功地潜入诺克最常出入的某家饭店,提前缩进包厢的衣橱里。等诺克屏退保镖单独享用美食了,他才悄摸摸地爬到诺克身后,先用炸弹摧毁诺克的庇护之盾,再给诺克扎了针麻醉剂,然后用祈信之力改变诺克的身体弹性,如橡皮泥般钻进通风管道里。
破门而入却无果后,保镖们封锁起饭店的出口,靠着定位器寻找主人的行踪。胡特只得挤出诺克身上的一切电子产品,通过最小的运动幅度朝通风的方向逃离。
他爬到出口,朝风扇扔去一颗炸弹,靠闷雷般的爆炸破坏了扇叶。接着,他发挥出超越本能的速度逃出通风管,在恢复人形后把诺克扔进后备箱,踩足了油门往马路上蹿。
没等他跑出多远,追赶他的车队便呼啸而来。他从储物格里掏出手枪,正欲打开车窗鸣枪示威,却被一颗贯穿后视镜的子弹吓得当起缩头乌龟。
诺克的保镖仿佛不把法纪放在眼里,直接在大街上表演起电影里都不敢拍摄的公路追逐戏。他们的枪法奇准,直瞄驾驶座射击。胡特若不是凭借祈信之力弹开弹头,只怕早已被穿心而过,成为一具有碍观瞻的尸体了。
眼见他能抵抗住步枪的射击,保镖们立即转变策略,把枪口对准飞转的轮胎,用精准的点射打爆了轮胎橡胶,让胡特的车乖乖地抛锚在路边。
皮实的小轿车撞在消防栓上,爆出一片水花,召唤来晴天大雨,帮过路的行人体验了一回冬日湿身的刺激。
在遮蔽视野的水花中,保镖们围住了干道前后的通路,再朝天空开火,让所有人抱头趴在原地。可怜的市民们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在枪支的威胁下如之照做,方便这些丧心病狂的黑衣人去检查那辆撞在消防栓上的小轿车。
一位保镖用枪托砸开车门的玻璃,却没有发现绑架者的身影。另一位保镖打开后备箱,但其中也是空无一物。他们四下张望,把视线投向敌人唯一有可能逃生的窗口——
他们冲过去揭开井盖,跳入下水道里继续追击狡猾的敌人。
但他们又岂会想到,他们才离开一分钟,两片压缩到极致的橡皮布便从轿车的底盘下脱落,在市民们见了鬼似的尖叫里重塑为人形。
胡特·唐卡拉引以为傲的祈信之力能把身体的弹性发挥到极致,如同卡通动画里的搞笑人物被压路机碾成面饼一般,自行拉伸为薄如皮障的人体组织压缩片,继而吸在轿车底盘上,成功瞒天过海。
胡特拎起仍在昏迷中的诺克,大摇大摆地坐进保镖们的越野车,与警笛声擦肩而过,惊险又不失优雅地全身而退。
他在藏身地换乘提前备好的二手车,等确认无人跟踪,才带着诺克前往黑水的临时行动中心,也就是格林女士暂租的公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