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在上,洛戈森先生,他们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从邮件发出时我们就盯上他啦,一个爱好偷拍的私家侦探而已,很好处理。但近年的风气您也清楚,最好还是走法律程序,把他扔进私人监狱里关个二十年,切莫动私刑啊,万一事泄,我们遭受不起。”
“黑水的人冥顽不灵,请他们出山基本无望。你承诺的事情最好尽快解决,否则明年的献金…”
“康曼城的警署总部旨在捍卫公民的权利,即使不相信我们的专业,也要尊重我们身为警员的荣誉,洛戈森先生。”
“是啊,愿帝皇予你荣誉,老朋友。”
在受人搀扶登上了漆黑的座驾后,洛戈森先生把新的地点告诉了司机,亲自朝灰都公报的大楼赶去了。
作为格威兰保守派内私人资产名列前茅的百货公司的掌门人,洛戈森先生罕见地动了怒火。他是想破头皮也猜不到,堂堂灰都大学的校风竟会堕落至此。假如要他参与议员选举,他必然把整顿学风、严查影视娱乐产业的提案列入最优先级。尤其是对荒淫无耻的表演系学院,更是要率先重拳出击。
再有那个羞辱了他女儿的博萨佬,也是断断不可饶恕。这些博萨佬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偷渡客,除了污染格威兰的街景外没有任何长处。他宁可自掏腰包给灰都的流浪汉建立再就业的培训机构,也不愿意雇佣时薪微薄的博萨偷渡客。当然,如果来应聘的是合法移民,他还是乐意节省成本,顺带帮老实人解决就业问题的。
他这般畅想着未来的选举口号,在秘书的引导下会见了神色慌张的报社老板。他委婉地表达了来意,希望对方动用灰都公报的人脉关系拦截可能逃出警方眼线的桃色相片,且开出一张支票示意报社老板填写。
但他怎么也没猜到,报社老板会谢绝他的心意,转而提出了不知所云的要求…
报社老板说自己在伏韦仑的市政厅有位朋友,而近来伏韦仑生活物资短缺,市民生活艰难,极大影响了当地的社会稳定。如果洛戈森先生能说动旗下的供应向伏韦仑低价出售几批物资,那么他很乐意把住灰都新闻界的关口,以此回馈洛戈森先生的善心。
洛戈森先生虽然听说过伏韦仑的经济萧条,但也没想到那边会陷入此等窘境。他遂答应了报社老板的条件,还与其握手道别,却不曾察觉对方在送走他之后近乎虚脱地瘫软在办公椅上、口中还念叨着帝皇护佑周全…
回到家之后,私人医生告知他,他的掌上明珠误饮了时下流行的致幻药物,需要一定的时间方能恢复清醒。他听得目光阴沉,便叫医生与佣人退下,独自守在女儿身边,心疼地握住女儿的手,向帝皇发誓他会让学院里的混球得到应有的惩罚。
但在格威兰,性侵未遂的罪名还没有敲诈勒索严重,别说坐牢坐不了几年,就是真判了重罪被送去私人监狱服刑,交些保释金便能安全脱身。但要是雇佣打手处以私刑,倘若东窗事发,以王庭现今的风向,必然把涉事人员逐一严办,非弄得他伤筋动骨不可。
走法律程序出不了这口气,使违法手段又风险太高、得不偿失,他该如何处置,才能报复伤害他女儿的流氓恶棍呢?
突然之间,一道火花打响了灵感的闪电——要是借矫正德行的名义,由他出资牵桥搭线,将这帮恶贼送到圣城去活受刑,岂不是既赢取了宽容仁慈的名声,又替女儿达成了报复吗?
心动不如行动。他立即联络相关人士,向之请教这一方案的可行性。在经历一阵商讨后,他满意地挂断电话,嘱咐女佣们照顾好小姐,他要同重要的朋友会晤,面谈将要与圣城做的生意了。
在圣城的某座医院内,赛瑞斯·文德尔从发黄的档案袋里翻出了生母的病历。在昏广的灯光下,发黄的纸张非常不便阅读,他唯有打着手电方能读出褪色的字迹:
“什么是感官剥夺治疗法?”
通过手机查询后,他才了解到,感官剥夺疗法是南共治区的精神病院推行的一种康复手段,其原理为利用传送奇迹生效时,所处于传送奇迹中的活体对象会短暂地丧失对肢体的控制能力,继而进入类似于睡眠瘫痪的窘迫状态。经过这种丧失感官控制权的状态后,精神状态异常的患者往往能恢复情绪稳定,且保持极长时间平稳心态,直至复发为之。
换言之,一个人若是长期置身于传送奇迹中,就能体会到肢体控制力与感知力被剥夺的痛苦,彷如受了鬼压床似的折磨。
而伟大的帝皇使者更是借鉴了朝晟军队里特种作战所用的连续传送奇迹,成功开创了长期剥夺病人感官的疗法,凭此来矫正一些情绪异常的精神病患者。他在圣城的各大医疗中心安置了充足的设施,只需要将患者投入其中,便能让患者进行感官剥夺治疗,用长达数小时甚至三两日的感官剥夺来稳定患者的情绪,保证能把狂躁、痴傻甚至暴力的患者都变成配合治疗且遵从医嘱的积极病人。
而他的生母也经受过这一非人道的治疗。
依照病历所记录的内容来看,赛尔的生母是一名游荡在圣城街头的精神病人。在某天深夜,她不顾浑身沾染的鲜血,逢人便说使者在杀人灭口,吓得路人们避之不及,最终招致两名巡警将她拘捕。从她身上采集到的血液样本有着惊人的检测结果——
覆盖她体表的血液至少来自三十名不同的人。介于她语无伦次的情况符合受惊后精神失常的症状,警方推定她牵涉到传闻中的新兴教派“真理教”的献祭仪式,因而送她前往这座医疗中心接受治疗。
可在剥夺感官的设备中度过了近一周的时光后,她的回答仍旧是那堆叫人心惊胆战的旧话。她以她的性命向帝皇宣誓,她亲眼见到使者联合朝晟人在圣城进行无差别的屠杀。警方被逼无奈,唯有草草结案,将她扔在医院自生自灭。
警方不是没有想过相信她的说辞,把她当成是穿过时空隧道的幸运儿来处理。但等警察认真笔录她叙述的信息,再到她所说的地址查证陈年旧档后,却发现她说的东西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
身份档案查无此人,姓名年龄压根对不上号,她讲的姓氏倒是与某户人家相符,但名字又无甚关联。况且那家人的祖先都葬在墓园,有详细的生卒年月可以查询,从没记录过她这位祖宗的名讳。
最终,警方推测她不过是个精神失常的游民,在流浪的过程中听了些市井传言,将之整编为自己的故事并信以为真罢了。
于是她被关在医院中,接受各类药物治疗长达一年之久。当医生诊断她病情好转,已然能康复出院时,她却趁着放风时间勒晕护士逃出医院,彻底不见了踪影。
如今看来,赛尔查到的最有价值的信息,还是警察局在他来到医院前翻出来的旧卷宗。记述的内容说明,他的生母自称珀仑尼雅·潘达拉,家在圣城第十七环一三四五道八零三号,是土生土长的圣城原住民。
事已至此,再耗费精力也无益处。他决定到那里走一遭,不论结果如何,都是时候辞别圣城、去向北方了。
动身之前,赛尔拨通了伊利亚的号码,问她斐莱·奥洛罗的委托进展到何地步了。在得到真相近在眼前的承诺后,少年由衷地答谢了她的努力,并表示自己会尽快到康曼城与她汇合。届时,他们二人默契合作,定然能迅速找回失踪的混血者,帮晨曦的委托人了却一桩心事。
聊天之时,少年听见有人向伊利亚请教问题,开心地询问她是不是结识到了新的朋友,而她的回答是稍显慌张又故作镇定的默认。少年欣慰地感慨,说她终于也跟寻常人一样敞开心扉接纳新人了,还恳求她在会面后把新朋友介绍给自己认识,说不准他们三人还能协力承接前行之地的委托,生财有道呢。
等他与伊利亚煲完电话粥,出租车恰好驶达了目的地。他且看着手机里的圣城地图,沿着路牌穿行在规整的居民楼之间,前前后后摸索了半个小时,才在本地人的指引下找对了路,找到了圣城第十七环一三四五道八零三号的门牌。
待他按响门铃后,一位睡眼惺忪的少女推开了门,困惑地打量起眼前的外国少年,用蹩脚的博萨语问:“嗯…你找谁?”
“抱歉打扰了,请问这里是潘达拉家的住宅吗?”
“当然啊,门牌上不是写着吗?”
赛尔沉思片刻,打算用生母的姓名作敲门砖:“珀仑尼雅·潘达拉…是的,珀仑尼雅·潘达拉,请问你听说过她吗?她可能是潘达拉家的某位祖辈…”
听清少年的说辞后,少女的精神为之一振。她环抱双臂靠墙而立,笑开满口健康的牙齿,俏皮地答道:
“你来找珀仑尼雅,却连珀仑尼雅是谁都不知道?”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请问她是…”
少女无奈地伸起懒腰,作势要把门合上:
“我就是珀仑尼雅啊,小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