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有赖各位通力协作了。
驻军的手没各位想象的那么长,做好保密工作,不难瞒过他们的情报网。再者,他们都让真理教烧的焦头烂额了,还有精力投在我们身上?”
“市长先生,您先前谈到的人员问题…”
“我已经和署长商议过了,他会抽选品行端正的警员,并请来最专业的搏击选手,教会这些人最通用的灵能训练法。连搏击爱好者都能精通的灵能,警员里的精英没理由一窍不通吧?”
那位一直唱反调的官员,再度反驳了市长的话:
“恕我直言,市长阁下,您的想法固然是好的,出发点固然是为了大家的安全着想。但这种事情要涉及多少人啊,人越多,保密的难度就越大。一旦有人走漏消息,我保证,驻军会在第一时间开入麦格达,将我们的家小全部拿下,到时候大家都成了阶下囚,再远大的理想也是一团泡影啊。”
市长也不生气,反倒走到这位官员身旁,和善地拍响了他的肩膀:
“你啊,就是缺乏了打破常规的精神,墨守成规,不知变通。你说我的方案有问题,那么你来,你坐到我的位置上,替大家出谋划策,定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怎么样?”
“不不不,市长阁下,我没有您的远见和才华…我仅是表达个人观点,那就是身家性命攸关的决策,还是要从长计议为好。”
“你也知道性命攸关,别人就不知道吗?谁会冒着被枪毙的风险,去给格威兰人通风报信?谁会呢?开修理店的小老板吗?卖水果的老农民吗?还是刚被敲完竹杠的企业家?总不能是你吧?”
官员膝盖发颤,不禁从椅子上滑跪在地,向帝皇起誓他绝没有泄密的念头。市长大度地安抚了他,坐回原位继续演说,并向大家承诺,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驻军都会自顾不暇。格威兰本土的麻烦与真理教的袭击,已经够驻军吃一壶了。他们要抓住这宝贵的空挡,用最快的速度建设属于麦格达人的兵工厂和预备队伍,届时,只要他们手握军事力量,就有了与驻军谈判的砝码,不愁丢了这身富贵荣华。
详细的事宜与规划,商议到凌晨四点才结束。各怀鬼胎的官员们向市长鞠躬行礼,陆续离开了把残月挂上旗杆的市政厅。待全体参会者退场,市长关上门,走向坐在墙角的鲁格曼,发出了亲切的问候:
“材料处理好了?”
“音频和视频都处置完善了,”鲁格曼把屏幕转向市长,展示修改过后的会议录像,“文书方面没有问题,他们不会起疑心的,舅舅。”
“唉,到最后,还是自家人靠得住,”市长挪来把椅子,和外甥坐到一块儿,苦恼地感叹道,“我们这些老东西,弄不懂高新的科技,一定得靠你们帮忙,不然,指不准还有多少道山要翻啊!”
“舅舅,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唉,你小子…别谦虚了,太谦虚,反而是一种傲慢。请你的朋友们吃顿好的,叫他们休息几天,放个假。我虽然不懂录像,但我清楚,修改这么长的视频肯定工作量庞大,就当是代我谢谢他们帮忙吧。”
“明白,我会向他们传达您的关怀。”
“另外,刚才那个刺头儿,你留意到了吗?”
“我记得他是文娱部门的长官,似乎和格威兰人走得很近。”
“嗯,这个人不能留了,但也不好动…得想个办法,让他自行出走啊。”
鲁格曼立刻会意,在笔记本里敲下一行文字,主动请缨:
“舅舅,需要我说服他吗?”
“不行,你不能碰这些事,你舅舅我有的是方法治他…”市长搓起手,仰头感慨道,“可哪种手法最漂亮呢?”
市长还在沉思,鲁格曼已经把修改好的视频发给驻军,并封装了手写的会议档案,准备留档。临走前,他特意道别,顺便请教驻军的问题。
他好奇格威兰到底埋伏了几股暗潮,竟会让军队疲于应对?
市长自然不会瞒着他这个外甥,便告诉他,格威兰的执法机构“黑水”揪着王庭的丑事不放,大概是从那批被贪墨的富豪捐赠物资里咬中了要害,非让王庭承认罪责不可。其实早在一年前,黑水的人就蠢蠢欲动,导致王庭暗中抽调陆军精锐回康曼城平叛,却演变成当街激战,还被黑水反将一军,丢失了陆军的威信与支持王庭的黑水部长。
不出意外的话,王庭内部的矛盾已经积攒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试想一下,一群本来效忠统治者的秘密警察,忽然反咬一口,不揭开统治者的腌臜事不罢休,还持有大量重型军火,天天在统治者脚下巡逻,连首都的民众都公然支持他们的行动,这又怎么能叫统治者不萌生出解决他们的念头呢?
鲁格曼沉思片刻,追问道:“舅舅,您认为,格威兰人会用哪种方法平息事端呢?”
“平息事端?平息不了啊,”市长撑着膝盖,疲惫地离开了座位,眼眶隐隐有些泛黑,“这是利益争端啊,是你死我活的武装斗争啊,就像驻军和真理教的人一样,永远不可能握手言和,必然是洒血收场。”
“您怎么看待真理教呢?”
“问起这个来了?你这小子,想听实话吗?”
“请赐教。”
“说句心里话吧,我很敬佩他们,在经历了帝皇使者的屠杀、朝晟和格威兰的联手镇压后,他们竟然没有屈服,而是碾转在矿山荒野,不屈不挠地和格威兰人拼斗到现在。你能想象到吗?假如有一天,帝皇使者对他们起了兴趣,无聊时到北共治区走一圈,也许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赶尽杀绝了。可就是头顶悬着这么一尊喜怒无常的死神,他们照样无所畏惧,即使下一秒可能就要面对死亡,他们还是坚持进行成功概率微乎其微的反抗,不顾后果,不求幸福,图的是什么呢?
是‘特罗伦’人的那种骄傲吗?是以帝皇继承人自居的帝国国民的信仰吗?我看不懂,我也看不透。
你说他们是自负吧,他们又把希望抛在那个凭空捏造的「救世主」身上。那救世主是个什么东西,他们解释得了吗?说什么从帝皇的禁锢里归来,说什么是因为帝皇的暗算才被封印,都是些骗人的玩意,不过是给绝望的人一线生机,哪怕假的也好啊。”
“您不相信他们说的救世主吗?舅舅?”
市长摇了摇头,走出会议室:
“相信?我连帝皇都不信,我还信他?他要是和那本宣传册里吹嘘的那样有本事,他怎么不提前醒来,帮我们把那个魔鬼似的使者根除了?说白了,就是假的。”
“如果是真的呢?”
“真的?开玩笑!不是假的,那他藏着干嘛?不就是对付不了使者嘛!既然对付不了使者,那他跟假的也没什么区别,唉,都是人编出来自我安慰的虚像啊。”
鲁格曼作低头沉思状,待市长离去后从内衬里掏出一本蓝皮的小册子,失望又体谅地感叹了。
相信帝皇,相信使者,相信格威兰人自生动乱,相信他们的勇气和信念,相信了这么多超凡的神明,相信了这么多好比天方夜谭的力量,为什么不肯设想救世主是真实的存在…
为什么不敢奢望救赎之路存于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