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他?”
“当傻子可不好玩,小姑娘。”银狮在她的背上写道,“木精灵,找找附近的木精灵,这世上绝不会有哪个种族的肉体比木精灵更美好。”
“蒂莉科特小姐?贵客,贵客,有劳你大驾光临呀。”
熟悉的问候,令艾斯特暗叫不妙。是达塞拉·埃温美尔卡,他因送晚辈们乘车上学,顺道出来透风,与艾斯特不期而遇。
帽子里的银狮顿时不安分了,它扒着艾斯特的肩,探出个猫头,紧盯着达塞拉不放。达塞拉挑起鬓角的秀发,走上前来,笑呵呵地揉弄着银狮的脑袋:
“小家伙,还记得我吗?难怪蒂莉科特小姐改穿运动装,原来是为了遛猫啊。”
银狮微张嘴,用带着倒刺的小舌头舔舐达塞拉的手指,到最后一股脑吞进去,又含又咬,比吃猫条还要过瘾。这倒刺摩擦皮肤的飒飒声传入艾斯特耳中,犹如炼狱的死灵曲,令她骨髓生寒:
“当心过敏,达塞拉。”
“我没有猫毛过敏的毛病哦,”话虽如此,达塞拉仍抽回手,用手绢把指头包擦了好几转,“小家伙真乖,暴力倾向都消除干净了?莫非蒂莉科特小姐的副业是驯兽师?”
“不是他。”
待银狮在背后划出回答,艾斯特才松了口气,随达塞拉进入庄园:
“生来懂事,天性纯良。”
“蒂莉科特小姐总是过度自谦,”达塞拉让仆人歇息,亲自给艾斯特沏茶,“上回,您教我的调皮蛋矫治法,可是成效显著啊。”
银狮又从帽子里探出头,到处眺望庄园里的木精灵,蹭得艾斯特痒痒,不得不咬牙憋笑:
“洗耳恭听。”
达塞拉笑而不语,从腰间抽出一条伸缩式教鞭,甩得赫赫生风。在被未婚妻折磨无数次后,他借鉴了艾斯特吓退未婚妻的经验,找叔叔说明情况,获得了教训未婚妻的许可,当即买了这条软皮教鞭,小错打手心,大错敲脑壳,屡教不改抽屁股,果然,顽皮的未婚妻没几天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再不敢仗着体型差欺凌达塞拉了。
“恩威并施是教育儿童的最优解,”此时,银狮没有挑中合适的目标,又窝回帽中,令艾斯特松懈了不少,“是你处置得体。”
“是蒂莉科特小姐指导英明!”达塞拉连连鼓掌,不知是在感谢还是在自夸,“出来拜见蒂莉科特小姐!别藏着啦!”
谁藏着?自然是达塞拉的未婚妻。这身材胜过女模特的小女孩扒住沙发靠背,鼓着个腮帮子冒出头来,一双竖瞳收为剑刃状,攻击性不言而喻:
“哼,坏女人!给我等着!复仇这道菜,要放凉了才好吃!”
“哦,引用格言啊,”艾斯特一时没反应过来,险些给她逗笑了,“梁人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是么?”
达塞拉的未婚妻哪听得懂梁语,眼瞳慢慢扩大,圆圆的、黑黑的,困惑极了:
“你在说什么啊?是博萨语吗?”
达塞拉正教训着未婚妻,一阵急促的喘息却吹得艾斯特脖颈发凉。银狮半探着脑袋,爪子在艾斯特背上胡划,刮得艾斯特吃痛:
“靠近些!靠近些!我要好好看看她!”
“不…”
艾斯特未讲完话,银狮便蹦出她的帽子,连跑带跳地蹿到达塞拉的未婚妻面前,可劲儿地喵喵叫,对着女孩儿的脸蹭个不停,娇得她心都化了:
“好可爱!让我抱抱!让我抱抱!我抱抱可以吗?”
拒绝已经太迟了。女孩儿把银狮搂到胸口,又摸又薅,眼瞳都快成了心的形状。达塞拉不明就里,坐到艾斯特身旁,打趣地奉上温茶:
“她啊,很喜欢可爱的小动物,遇见乖巧的猫咪,完全抗拒不了呀。”
漂亮的女孩逗一只可爱的猫,怎么想都美丽的景象,在艾斯特眼里,却是一出毛骨悚然的恐怖电影。见银狮踩踏女孩儿的胸口,轻舔女孩儿的耳尖,艾斯特终是忍无可忍,把银狮拽离了女孩儿的怀抱,重重地敲了它的脑壳:
“禁止胡闹!”
“冷血的女人!怎么能打它呢?”女孩儿气急了,想上手夺回银狮,却摄于达塞拉的压迫,乖乖地坐上沙发,“哼,虐待动物!我要举报你!”
“蒂莉科特小姐只是吃醋了,”达塞拉是不见怪,充分体谅艾斯特的失态,“悉心照料的猫咪,见了生人比对待自己还亲,任谁都会不高兴吧。”
“不,”艾斯特强行把银狮塞回帽中,“它太邪恶了,安静!捣乱的后果,你考虑好了?”
银狮不甘地缩回帽中,陪艾斯特用完午餐,期间享受了数次女孩儿的抚摸,都没有蹿出来胡闹。待回到宿舍,银狮再忍耐不住,先去猫砂里撇了两条,再催艾斯特铲猫砂,好用猫爪写字:
“要她!我就要她!”
“她有什么优点?”
“你是盲人吗?
那木精灵的容貌,木精灵的性格,金精灵的身材,金精灵的健美,那是多完美的身躯,多稀有的容器,多珍奇的依凭啊!
我敢说,你翻遍晨曦,翻遍西半陆,甚至去东半陆找那些原始的木精灵,也寻不出第二个像她这样的珂玥!
夜明珠,珍珠,鸽血石,都不配与她相提并论!我需要她!我必须得到她!她的身体,必须是我的依凭!”
艾斯特刚去厕所倒完猫砂,便看到银狮写了一长串龙飞凤舞的文字。她不急着答话,而是细细整理弥尔蒙主任的笔记、日志与手稿,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定定地俯瞰银狮:
“你想变成女人?”
银狮呆愣了很久,忽而弓腰哈气,一爪子抛飞了大片猫砂。它的暴怒没有持续太久,它很快恢复理智,用猫砂写道:
“胡说!”
艾斯特用铲子压平了猫砂,认真请教:
“你不会想生孩子吧?”
银狮恼了,怒了,没命地咆哮了。可恨它体型娇小,外表讨巧,再怎么生气也惹人怜爱。它张牙舞爪,在猫爬架、床铺与窗帘之间上蹿下跳,尾巴炸得老粗,银白的毛散进阳光中,与尘埃共舞。
艾斯特猜测,虽然祈信之力完整存留了弥尔蒙主任的人格,但躯体本身所具有的条件,仍会影响到宿主的性格。这不,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哪像是人格健全的人呢?活脱脱一只捣蛋猫嘛。
“多嘴的后果是死。”
平复情绪后,银狮坐进猫砂盆,亮着指甲写出这段话。艾斯特倒不慌,毕竟主动权渐渐转移到了她的手里:
“我死,你也死。”
“我会怕和你同归于尽吗?”
“你有舍不得的人,你有留恋的事物,对吧?”
银狮默然了。可默然不代表放弃,它再度写下心愿,强迫艾斯特同意:
“我需要她的躯体。”
“她是我朋友的未婚妻。”
“没有商议的余地。”
“没有同意的可能。”
“那我就要你的躯体,等拿到你的躯体,再夺走她的躯体,最后把你的躯体还回去。”
艾斯特失算了,她没想到弥尔蒙主任还能玩这种套路,首次蹙起金眉,头痛不已:
“给我时间,我和她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