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紧接着一声的咳嗽让尚且年少的贵族猛得回到了现实。站在那厚重的门外，他的脑海里首次真正浮现出了向山神祈祷的念头。
“愿诸神保佑，不要再出乱子了……”
祸不单行，山上失火的事情尚未真正得到平息，现在居然又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年轻的贵族缓缓闭上双眼只是站在门外久久不能平息。想要再迈开腿时却发现自己已经是在不住的颤抖。
“克林姆……咳咳……！克林姆？是你吗？”
“父亲，我就在这里。”
门，居然没有关上。
激烈的咳嗽声中夹杂着喘息与呻吟，原本威风八面的老贵族现如今就连张口说话都成了难事。见他已是双眼浑浊，这边靠在床沿的克林姆只好再将自己给凑近了一些。
“父亲大人，我回来了。”
“啊咳咳咳咳……！呃，克林姆……真的是你。”
那颤抖的手微微摊开被褥直指向了声音的来源。光是见那风中残烛，朽木残渣的状况，年轻的贵族就已经是只觉得双腿发软，噗通一下的就跪在原地抓住了老贵族的手。
“我们一定会挺过来的，父亲。科琳娜还在外面等着神父，她怕一见到您就会哭出声来。”
“都不用了！咳咳……就让她一个人静静吧！”
刚准备站起身来的克林姆忽然感受到了手中传来的那仅存的力道，老贵族面目狰狞，扭曲着眉头只为了重新再看孩子一眼。
“你们都长大了，克林姆。咳咳……这点你早就该知道，我这上半辈子过得一塌糊涂……咳咳，我不该让你的母亲受够了苦，所以我去陪她之后你就不能再像我一样了。”
老人扭动着身子想要坐起身来，克林姆抬手想上去帮扶却仿佛已经从那微薄的身子上见到了死神的怀抱。
他什么都已经明白，可也只能任无名的恐惧涌上心头。
“父亲……”
“够了，我知道这次恐怕是熬不过来……呃咳咳咳！……你知道吗克林姆，唯独只有在醒过来后的这一段时间才是对我最大的折磨。”
“父亲！不要再说了，我们很好。您现在就安心保重身体吧。”
“我引以为傲的孩子们啊，你们都长大了。克林姆你或者是对的，你们不能一直都待在这座山里了……”
年轻的贵族只是半跪在原地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絮叨也好，斥责也罢。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此刻自己是多么的希望眼前这个脆弱的老人能够再多开口说两句……
“父亲，你不能再这么激动了。神父他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了，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听我说完吧！克林姆……科林爵士最近受伤了，咳咳但他对我们一直以来的忠诚都乃群山可鉴……你的蓝赛叔叔在这之后会负责照顾你，直到你能独挑大任。”
“独挑大任”这几个早想听到的字眼竟以这种令人厌恶的感觉回荡在脑海之中久久不能散去。克林姆强行捂着自己那激烈跳动的内心开始思索起来。
“如果现在狠下心肠的话大可以直接封锁全城将所有外来者全部囚禁起来再统一发落，可这真的能算得上是解决的方案吗？”
克林姆只是扪心自问，但紧张与压力却已经哽在心里压的让他喘不过气来了。
“嗯，我想我会亲自解决掉那些一直以来都迫害着我们的凶手，我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哪怕直到天涯海角。”
听到这番话后，躺倒在床的老贵族歪着脑袋不再盯向克林姆。他似乎正侧着头注视着什么，可来不及发问，克林姆又再次被他打断。
“孩子……我不是让你再去跟那些亡命徒拼个你死我活，你一个人斗不过那些难缠的家伙，所以……”
“所以……？”
只是蓦然，年少的贵族就在不经意间瞥见了他父亲那异样的神色。老贵族缓缓支起身来，灰暗的脸上浮现出一个万分坚定的表情，他终于张口，而说话之声却如同群山般厚重。
“克林姆，抽出你的剑。”
“我要你向至高的诸神，先祖列宗，以及各方圣徒起誓。你将永远效忠先王巴泽尔并追随他的子嗣成为新的继承者，加丹不是我的国王，也更不会是你们所有人的国王。”
“父亲？”
“说啊！”
“我向至高的诸神，先祖列宗，以及各方圣徒发誓……我将永远效忠先王巴泽尔并追随他的子嗣成为新的继承者，至死方休。”
待到杵在地上的剑微微颤动，誓言已然从口中放出。缓过神来时，克林姆却看到近乎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着自己的父亲已经渐渐合上了眼。
“父、父亲……？”
“好了都出去吧，现在就等着为我的灵魂祈祷吧……”
如今窗外早已没有了声音，四周之地皆为一片山色。黄土与翠青，丛密的山林将石堡团团包围，直到林荫遮天蔽日，才发觉是老人已然融入了这片景色。
“那个——我直接进来的话真的不要紧的吗？”
“放心吧，事到如今这也已经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我会替你们说明的。”
“动静还是小一些吧，那样太失礼了……”
不知何时起一枚枯黄的落叶随着风吹进了克林姆的视野，伴随着门后那吱呀作响的动静，站在门外的班尼则是与他打了个照面。
“唔，原来门没有关上的吗？”
“嘘……”
白袍秃顶的中年男子全然是一副修道士的打扮，但他现在却躲在班尼的身旁冒冒失失的像个孩童。
见两人堵在门口全然都没有意识到气氛的变化，克林姆咬牙上下审视着眼前这个俗气的修士。空气仿佛在周围凝固，也只剩下他在原地那沉重的呼吸。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们怎敢如此无礼。”
努力将身子挡在门前，但内心的愤慨却再也压抑不住。克林姆少有的露出一副凶相，那样子简直差点就吓坏了从后面露出头来的科琳娜。
“哥哥！你这么别生气，是我叫他们进来的。”
“神父去哪了？科琳娜，我的好妹妹，你难道还不清楚什么叫轻重缓急吗？怎么都在这种时间里了你都还有心情——”
“您就是克林姆大人？那个，我是……”
“给我住口！这里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的教士来掺和。那个主教到底为什么还不来见我，我父亲给你们修那么多栋石楼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在这个时候拖拖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