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胸前那道淌血的裂口自肩膀处一路斜划到腹部，嘀嗒嘀嗒的流血声如同恶魔正在用井绳榨取着这个可悲家伙的最后一丝生命。而众人想要上前施救却又不敢言说。

“汉斯……？艾莉丝小姐？”

两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以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式冲入现场。

无论是手持剑与天平的天使还是全副武装的教会侍卫都在那一声声具有威胁的低吼下显得可笑。

“那头狼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这是把莱昂内尔大人怎么了？！”

“噢神啊，谁快去救救那个可怜的家伙……”

“居然动手的这么快吗……？”

场面十分嘈杂，特别是先前没有被莱昂内尔带走的手下此刻更是七嘴八舌，有的甚至已经嚷嚷着要将这两个可疑的外来人当场拿下。克林姆挥手示意看守的教会士兵纷纷聚上圣台前，以防还会再出乱子。

“肃静！”

伴随着克林姆大手一甩的一声怒吼，周围的侍卫也纷纷用长枪敲击着地板发出“隆隆”的响声。

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猎户汉斯自然是有所胆怯的晃了晃身子，但站在他身旁一副修士打扮的艾莉丝倒是相当平静。

记忆仿佛回到了前些天里的酒馆，恍惚间克林姆突然意识到了两人那熟悉的面孔。在回头看了一眼班尼与台下修女那肯定的眼神之后，年轻贵族的心中已经逐渐有了个底。

“来者何人？”

“我们是来帮忙的人”

一脸豪气的艾莉丝率先应答，随后克林姆立马应允。

“看打扮，你们是教区的人？”

“这、这……”

“我们受命从坎尔诺而来，途经日环镇后随拜恩斯的护送来到此处。”

简洁干练的回答与沉着冷静的语气让周围那愤愤不平的一帮人恼羞成怒。眼看着自家主人如今伤痕累累的趴在一个外来者身上，克林姆其实也理解那些下属心中的不满。

“嗯，那么教区的旅人，你们最好从实招来。究竟是谁让莱昂内尔爵士变成了现在这样，否则……”

圣台在瞬间化作了审判台。

而克林姆大声说出的这句话比起说是在质问台下的两人，倒不如说是专程向众人为两人的身份澄清。

“我们不是凶手，动手的是另一个家伙。”

“另一个家伙？”

果断地表明身份后，艾莉丝这才将目光放在汉斯背着的莱昂内尔身上，意识到这种事不应该由一个孩子来说后，猎户也赶忙随着开口。

“是……是一个身穿灰袍的男人突然动的手，我们当时就在教堂外的一处巷子里，就在看到这位大人遇害之后我们便马上背着他过来寻求帮助了……”

“这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堂堂贵族遇袭难道当时周围就没有其他人吗？”

人群之中一片哗然，显然不认可这个说法的大有人在，不过为了维持秩序，克林姆还是故作沉稳的吸了口气。

“都给住口！是真是假我自有定论！”

眼看着台下刚被凝聚起来的人心逐渐又开始变得散乱，害怕克林姆继续跟他们对峙的班尼想要进行劝说却又被身旁的助教给一把拦住。

“喂，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当然是拦下他们啊，这里可是教堂。”

一直以来露出温和表情的助教在此刻也是满脸的严肃与落寞，哽咽了一下后他还是决定凑上前来悄悄说道。

“不，班尼大人，我想你还不明白。或许这本来就是大人一手策划的事情……”

“你是在告诉我，你们为了这所谓的仪式就能直接伤害自己的同胞，难道这还称得上是神圣吗？”

“嘘……”

没人知道这是否就是上面主人的意思，毕竟每当在权利交接最为薄弱的时候，贵族里面会闹出伤亡早已就是无可厚非的事实了。

而就在众人都是一片默然的时候，一句醒目的质问声却以相当大胆的口吻向着大家诉说道。

“都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们还想对自己的同胞见死不救吗？！”

艾莉丝那清脆响亮的质疑声在教堂的大厅之中久久回荡。可果不其然，当班尼顺着助教的指示向下望去时才发现除了站在周围驻守的教会士兵外，近乎所有的人表情都变得相当凝重。

“他们这都是怎么了——”

“莱昂内尔大人这次刚顶撞了克林姆大人就遭遇了不测，没人敢在这个时候站在他大人的对立面。”

“我不认为统治一片地方靠的只是暴力与威压，真不敢相信贵地的教义居然会允许这样的事。”

既然事到如今已经有人把这些事情直接搬到象征着神圣与公正的教堂之上了，那么对此班尼的态度也只能是坚决。

“班尼先生，你不明白。但是就这件事而言已经不是你我能插手的地步了。”

“放任自己的同胞在能被拯救的地方死去，这不仅违背了教条，恐怕还会遭到那些敌人的嗤笑。”

“我们当然尊重您的看法，只不过如今当家的是克林姆大人，他想做自然就有权利这么做。而您我现在绝不能涉及自己职责之外的事。”

即便话说得再小声，那不满的情绪与动作的异样都会被别有用心的人给捕捉。在明白了助教的用意之后，出于妥协班尼也只好握着教典默默地站在一边。

蓝纹黄底的山峦纹章自教堂内部圣台之上的炉火中熠熠生辉。

一众侍从都以那沉重的哀悼诉说着自己的不满，有的人则是已经抬起手为自家的主人划起了十字。

“大人？”

还搀扶着伤员的汉斯在看到克林姆那张威严的脸后只是微微渗出冷汗，可没等到他继续开口解释对方就已经果断地下出了第一道命令。

“如各位所见除了我们以外，从教区而来的其他友人也同样富有善意。莱昂内尔爵士还能回到我们身边就是证明。”

“嗯，关于行凶之人在这之后我们一定会将他绳之以法，不过我现在还不希望大家因此而对一些本来与我们交好的朋友有所猜忌。”

他缓缓地将双眼闭上像是将先前心中的芥蒂化作一团和气，如果是上一任城主的父亲的话？应该也会是这么做的吧。

将剑别在腰间，不顾众人那吃惊的目光，年轻的贵族便亲手搀扶起了那身负重伤的莱昂内尔。

“都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吧！”

……

大堂内部那沉重而又紧张的气氛瞬间被喧闹的动静所驱散。不知是否真的是诸神在保佑，在医师到来的时候，那个原本应该昏迷不醒的莱昂内尔甚至还当场咳嗽了两声。

情况不容乐观，但已经算不上是最坏的结局了。

消息随着风声在顷刻间流传进了大街小巷，才不出一会儿外面就已经闹出来了不少动静。只不过仪式顺利的完成标志着权利交接的正式结束，与之相伴的也理应是和平。

班尼走在路上，只觉得地板从未如此的令人感到踏实，如释重负的心情伴随着一切安然无恙的一丝侥幸顺着那一口白气从嘴边呼出。

刚一从后院出门，便能瞧见那躲在门栏外面藏匿着的小小身影。

“喂——！”

兜帽之下的鲜艳红发掩盖不住那团着急似火的心，不知为何周围确实是尘土漫漫，只不过少女穿着那微微隆起的白色衬衫却并不像其他人那般风尘仆仆。

“欸！！！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嘛。”

她摊着手以一个相当灵巧的姿态向着这边打着招呼，听见声音之后班尼这也才终于是舒缓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