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没听见我在叫你吗？”

看见眼前的这个家伙有些怪里怪气的出神，心想他还是上不了台面的艾希尔只是以在自己的脸上拍手的方式告诉班尼事情已经结束了。

“……呃，哦！听见了听见了，我只是在感慨着我们的大小姐终于没有吝啬她的夸奖了。”

这话出自艾希尔之口是多么的顺人心意，见她蹦跶着跑到身边来，班尼也少有地得意了一下。只不过接下来可就免不了对方的一阵扭打。

“说话不讨喜的话是容易被对方误会的哦？”

“我早就说过只是念词的话是没有问题的啦。”

与异族女孩交涉时，答非所问往往会取得更好的结果。这也算是班尼长此以往得出的宝贵经验。只不过刚才在教堂里发生的事情却仍是叫人感到心有余悸。

见来来往往的后院之间已经逐渐有人开始注意到两人的交谈，从刚才起还在大呼小叫的艾希尔也稍稍将手背在身后收敛了一点形象。

“反正我可不是在夸奖你哦，毕竟咱们也只是不希望那些可怜的人们在死后没有一个归宿而已。”

“嗯？你不是不相信那些所谓的诸神信仰吗？”

“欸？哼。随你的便啦，反正上台的也不是我吧？”

见她甩着辫子如此自辩，班尼也不好再多做理会，不过望着那昏黄模糊的天空，两人只是隐约注意到了什么。

离开庭院，再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宏伟的石砌教堂，忽然间班尼却被艾希尔那“噢”的一声怪叫给吸引住了目光。

见惯了冬日中那并排的深绿后，光是看到那淡淡的黄白花色与那一缕翠绿就让人感到清新。很难想象如此的生命力竟会出现在墙檐那刻有名字的石砖缝隙之中。

虽比不上万花谷与香炉堡中那些大红大紫到显得雍容华贵的名花金枝，但这般景象也称得上是小小的奇迹。

“真漂亮呐——”

少女说出的那一句最为简单而又直观的称赞犹如跟花一般的童话，皎洁、饱满。

这倒也怪不了她，或许对于异族的少女来说这就理应是她眼中的世界。摘下兜帽露出那鲜艳红发的艾希尔宛如活泼到起舞的蝴蝶，一蹦一跳来到花前，她的手只是停在半空凝然不动。

“真是令人唏嘘啊，如果不是长在这里的话，或许它还能有更好的长势”

“所以需要我来帮忙吗？”

腆着脸的艾希尔走近班尼，伸出了她的手。

“……慢、慢着！”

“嗯？很可爱不是吗？”

“不，那是另一回事吧。我只是突然觉得就让它这么待在那里就好了。”

“待在那里？”

那张俏皮的脸蛋上浮现出了思考的模样，少女只是默默地将食指放在嘴边，接着她便顺着班尼的意思点了点头。

“毕竟那就是它的归宿啊……”

世界之小，小到即便相离重洋之外，都能让异国的两人一同旅行。

世界之大，大到即便同处一山之中，却迫使同心的两人相隔一方。

对于狩猎活动有着老道经验的汉斯空有一身能经受得住北境寒风的体格，但如今出了这个教堂的大门却是让他感到如此的心力憔悴。

“唉，要是早知道会是这么个情况，我倒是宁肯当时就待在坎尔诺里烂上一辈子。”

“……聒噪，我可从来没有叫过你跟我一起。”

猎户只是略显疲惫地擦了擦刚才还在里面冒的冷汗，接着又还要不忘对着眼前的这个大小姐露出一番苦笑。

“是啊……是呀。”

只不过披着个兜帽的银发修女在跟着踏出门后也自然还是那样没有一副好脸色。她慢慢地收拾着汉斯背在身后的包袱以及短弓，那是刚才跟克林姆私聊时被搜身所导致的结果。

“我可真是搭上你了啊——呃，毕竟……谁让我只是个粗人呢。”

“什么话？”

“因为只有像我这样的人才会为一次恩情就愿意陪着你到处疯跑吧。”

“唔。”

拙劣的玩笑惹不到少女的怜意，不过那张冷淡淡的脸上倒真是多了两分涟漪。对此汉斯保持着苦笑只是默记于心。

走道之上是来来往往的修士以及负责处理室内炉火的工匠。人们急急忙忙地各司其职，而身为外来者的两人站在人群之中倒也的确是显眼。

“你知道吗？虽然我不认识几个大字，但我还是记得我们那个老村长啊，他在临走前曾一直跟我嘀咕着的一句话。”

“……嗯？”

离开教堂时，猎户少见地独自开口说道。艾莉丝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只是因为她也注意到了汉斯那犹豫的神情。

“他告诉我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猎场，就像一个优秀的猎人永远不会守株待兔一样。你不觉得和我们现在很像吧？”

“什么意思？”

“呃嗯，要我说的话就是处处有危险、处处也有机遇，所以他老人家当时才会同意我这样离开。嗯……仔细一想，这恐怕也是他们觉得我只是个大字不识的猎人所以才这么安慰着我的吧。”

“……你是对的。”

“对的？”

走出属于教会势力的庭院后，汉斯才发现原来整座教堂都在山峦的庇护之下背着了光。原以为天色已经不早了，可如今的天空还是一片昏黄。

两人都逆着光但也仍是四目相对，猎户等待着少女的解答，可那孩子却只是将自己头上的兜帽收得更紧。

“呃？你怎么了？”

“笨……笨死了。”

“嗯？”

畏缩着的脑袋一经遮掩就显得更加娇小了，来不及向她刨根问底个明白，一声嘹亮的犬吠声便拯救了她的主人。

“呜呜……汪汪汪！”

“又怎么了这是？”

“你看那个！”

像是荒漠中遇到绿洲的可怜旅人一般，身旁的那个孩子犹如抓住救命稻草地抱住了她的“旅伴”。

灰狼还在嗷呜嗷呜的低叫着，唯恐怕他吓坏了路过的旅人，还真是麻烦呀。

汉斯刚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可紧接着凑上来才发现原来是在那灰漆漆的砖石之中，正有一支相当动人的黄白鲜花正在绽放——

“真是稀奇啊，这毕竟可是在寸草不生的冬日里啊。”

“或许这片土地上就是这么的充满生机呢？”

脑袋一热就不经过思考的汉斯在艾莉丝的感慨下正打算伸手一摸，不过紧接着那鄙夷而又冷淡的目光便又深深地刺疼了他。

“好啦，我只是想看看而已……”

“那就这么静静地好好看它一会儿吧。”少女少有地贴在他的身边如此说道。

正如同这适当的怜悯之心一样，或许就是因此两人才正好凑齐了这段本不会相遇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