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管周德远等人如何辩解,盐工暴乱一直持续到凌晨,死者达到十五人,伤者不可胜数。原因也查出来了,仅仅是两名盐工家的小孩抢肉吃,进而引发了成人之间的口角,乃至此次变故。事情看起来与几家私人股东无关,但段然对他们再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了。
这件事一直处理了三天,段然频繁地亲自去到诸多盐工家里拜访慰问,盐工们却依旧若无其事地休养或上工。从滁州到定远,经历了如此多次的民众动乱后,段然对滁州一地百姓的性格有了深刻的认知,真是斗争性十足啊。
待盐场大抵平静下来,蒲山又鞍前马后于段然身侧,仿佛是赔罪似的,这几日只带段然去欣赏一些自然风光。
说是大金山,却不过只有一片不大也不高的丘陵,山腰处,坐落着名为“滴水寺”的古刹,段然入内供上了几支清香。
山脚下,几处村庄错落有致,唤作青山乡。段然起初还以为是当地人口音问题,觉得应该是金山乡才对,再三确认后,却得到了这样的答案:“金山是金山,青山是青山,一个是山,一个是乡,不一样的。”
段然问蒲山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别,其人也无法作答,只说自古以来如此。
至于这几处村落的名字,也都朴素,分成两类,一类是以集聚村民的姓氏为名,像什么靳家岗、高岗、杨家,另一类则是地理因素,比如靠山、拐岗、大塘等等。
虽说叫靳家岗,其村民却不止一姓,靳氏族人集居在村东,称大户,刘氏族人大抵住村西,称西户,两户以一条南北向的小河为界。
沿河边小路一直走,段然明白为什么这村子要叫靳家岗了。大户靠近通往村外的大路,一路看过来,似乎成规模的院子或瓦舍也多一些。向西走去,段然只觉得越来越荒僻,路边的杂草树木更多,走不了多远便能看见前面已是农田了,田边还能瞅见几座坟茔。
心中已是了然,想必靳氏确实要更强盛一些吧。
西户也不是没有大家,早在百步前,段然就看见了一座占地颇大的宅院,只是这宅子房檐上支着白幡,房檐下挂着白灯笼。
原本段然是无意打扰人家治丧的,但当看见门口站的的一人时,便不得不去了,这人他见过,是刘玉海的家仆。
不用想,这正是刘玉海口中前不久刚仙去的“玉河先生”的灵堂。
蒲山先是派人过去通报,不久后,那小厮便赶上来邀请段然一行人前去吊唁。
走到门前,段然先是一阵不悦,按理来说,以玉河先生的履历,刘家祖宅门前,也该立上一座阀阅才是。
刘玉海站在门口,带着歉意地向段然拱手:“家里丧事,竟还惊动了县尊和刺史大人。”
段然指着门檐上的“刘府”牌匾,问道:“我在邺城也见过一些进士之家,他们可是将这四个字高高挂起来的。”
“这、这……”刘玉海颇是尴尬。
刘府家原来阀阅牌匾都是不缺的,只是荆国灭了以后,刘玉海却不止他这荆国的“进士之家”又该如何自处了。段然对刘玉海好言劝慰道:“家里能出个进士不容易,何况是玉河先生这种大儒,正该摆出来光耀门楣才是。陛下早就说了,荆国的功名我们大夏也是认的。”
刘玉海听了这话,连忙吩咐仆人去将那些物事取出来,大有一副要当着段然的面挂起来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