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夏都邺城后,大宣量及使团众人,在鸿胪寺的指引下,住进了西城渤海国馆舍之中。
对于本国贵人的到来,寓居在馆舍周边的渤海国人喜不自胜,大宣量将他们召集起来,陈说国内景状。靺鞨人闻之即热泪盈眶,纷纷慷慨解囊,各自捐赠金银财物,以供大宣量在邺城奔走。
四月初一这一天的凌晨,大宣量借着灯光对镜观瞧,自额前梳拢起长发,结辫至脑后,又亲手在耳垂缀上金环,这是靺鞨人的妆容。一身紫袍整齐地叠在木箱之中,这是夏国皇帝赐予渤海震国公的朝服。穿好皮靴,于腰间束一根革带,挂上象征品级的紫金鱼袋。
当地面渐渐泛白时,副使早已在院中相候,两人于膳室喝了一碗稀粥,便行至前厅,一同等待夏国通事舍人的到来。
外国使臣初次奉见皇帝,并不在开展朝会的太和殿中,也不会对具体事务进行深度交谈,而仅仅是于太极殿里,双方互作问候。但礼仪之重,要远甚于平常。
段言身着绯色纱袍,头戴通天冠,乘舆而来,伴有乐师吹鼓,黄钟铿锵,大吕齐鸣,移步至龙椅上坐下后,门下省侍中尹赞颁宣渤海国使觐见。
大宣量携副使趋步至殿中,行大礼,稽首参拜,敬献国书。
尹赞接过贡盘,呈送至御案之上,随后正色朗声宣道:“赐坐!”
大宣量二人于是稽首再拜,跟随内侍于殿中就坐。
“赐茶!”段言伸手示意,接着问大宣量:“渤海国近年可还太平?百姓可还康泰?”
大宣量侧身拱手答道:“承蒙上国恩惠,敝国风调雨顺,国民安居乐业。”
段然接着问道:“渤海郡王身体如何?”
“父王身子依旧康健。”大宣量再度拱了拱手,身边副使见状,于是起身再趋中庭,宣读朝贡之物,并将礼单敬奉于贡盘之上。
段言捧起茶盏,饮了一口后说:“你我两国一衣带水,本是兄弟友邦,贵国情真意切,朕颇为感动。”
于是,站立在侧的尹赞也从御案上拿起一封诏书宣读起来,乃是夏国回礼的单据。
几个来回的拉扯对问之后,段言开口留饭,大宣量自是辞让,于殿中再行大礼后,躬身退出太极殿,伴着耳边的礼乐之声,往寓居的馆舍而去。
在馆舍用过午膳,简单休憩片刻后,大宣量来到前厅,当门房通报鸿胪寺少卿崔端来访时,他当即命人去煮一壶新茶来,自己则亲自出门迎接。
“崔大人何来迟也。”大宣量拱了拱手,乃引崔端入内。
崔端落座后,面色却并不高兴,“各国遣使,总是要先递交国书,双方沟通以后,正使方能启程,渤海国缘何不依这规矩行事呢?在下若没记错,我朝在龙泉府也是常驻了使者的。”
确实,使团到达登州之前,夏国鸿胪寺此前竟没得到一点消息,大宣量此行可谓“窜访”,鸿胪寺猝不及防,这几日在朝会上就此事曾多次受到皇帝责问。这也难怪崔端此时面露不悦,言语也毫不遮掩了。
大宣量对崔端的态度早有预料,从怀中掏出一封文书递了过去,“大人莫要焦急,各种原委实在崎岖,敝国也有苦衷,大人不妨先看过敝国的陈情表,或能理解我等。”
崔端接过那文表,却不着急看,先是忍着烫抿了口茶水后,再将其打开。
这一看,便是天大的事情了。
合上表章,崔端当即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旋即似乎感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又低头沉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