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面有不愉之色。
一直紧盯于谦的杨士奇,当然看到于谦面上的变化。但他却并不生气,反而心中很是畅快。
他哪能看不出,于谦这位父亲,显然也被自己的养子蒙蔽多年。
这俩父子多年来朝夕相处,且于谦向来眼力极好。即便如此,他依旧看走了眼。
杨士奇心里啧啧称奇。
「好小子,倒真是个韬光晦迹的性子,连你父亲也打了眼。」
杨士奇并不打算在于康的事情上。和于谦继续深耕。
他想的也很简单,既然你于谦不知道你这养子究竟是个什么德行,我又何必去说?
等到出了狱,你总会慢慢了解,届时老夫再看你怎么面对老夫。
于是转移话题:“若无意外,你很快就能出去了,廷益,近些时日,委屈你了。”
杨士奇突然话风大转,于谦一头雾水。
不过,于谦也没有往深处去想。他只是觉得奇怪,今日王文和杨士奇,一先一后,都来牢里探望,且都提起了康儿。
难道康儿在外面做了什么?
很快,他又将这个想法剔出脑海,康儿虽然有时话语荒唐,但终归还是个顾大局的孩子,况且跟着自己在外奔波多年,处事算得上循规蹈矩,应该不会乱来。
他脑中正想于康和家里的事,耳中突听到杨士奇的疑问。
“廷益,你一个人在牢房,可觉得寂寞?”
于谦一愣:“还好。”
杨士奇揉了揉有些酸痛好的后腰,眼中闪过一丝奇光,面上却不动声色,作势要离开。
于谦本还打算再问问家里的事。但看杨士奇脚步匆匆,人已经到了牢房门口,将要出口的话,就又咽了回去。
又暗自摇头,觉得自己牢里呆了这些天,竟有些糊涂了。
若家里真有事,阁老岂会瞒着不说?
他躬身送杨士奇离开,直到杨士奇背影完全消失,他才重新直起腰,接着慢悠悠来到角落,盘腿坐了下去,继续构思自己的诗作。
才过了一小会儿,也就盏茶的功夫,牢房外的过道上又响起一阵脚步声。
一起的还有镣铐随着走动,发出的‘哗哗’声。
于谦还以为是狱卒来锁牢门,也就并不在意,继续构思诗作。
哪知牢门口,传来狱卒的声音:“于大人,这是您的狱友。”
于谦回首,正瞧见一身囚衣,被狱卒推搡着,进了牢房的一名罪囚。
两人相视,各自一愣,接着双方面上齐齐变色,目露嫌弃。
此人于谦认得,当初刚进牢房,他就是和此人关在一间牢里。
此人白日里神神叨叨,口中一直自言自语,却不愿和人交流。于谦和他说话,他也不理。后来,于谦问狱卒此人来历,狱卒一脸的讳莫如深。
到了晚间歇息时,又开始梦话连篇,夹杂着鼾声和磨牙声,这些倒还罢了。
关键此人还有魂游之症,于谦入牢的第二夜,就被此人魂游时,踩了一脚。
那两日,他着实受了些苦。
直到他换了狱友,才好受一些,后来又独处一牢,就更觉清净了。
今日,又遇见此人,偏偏听狱卒的意思,他还要和此人关在同一间牢室,于谦当即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狱卒语速极快的说道:“于大人,牢房实在不够用,委屈您暂时和他挤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