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时,望月楼外。
沈澄头一回坐上通体由翠玉雕成的轿子,心情颇为不错。
玉制的座椅并不好坐,但乘着玉轿招摇过市,却确实是很容易令人感到满足的事情。
沈澄自问在一些事情上。
自己的想法,跟一般的俗人并没有太大分别。
正因如此,他从来没觉得当一个武夫有什么不好的。
排头足,战力高,唯一的缺点就是及不上剑修拉风。
如果他日面临大道断绝的困境,不得不转型成为练气士。
他要么当剑修,要么就干脆拉倒。
佛道中人讲究清心寡欲的修行之路,不合沈澄的预期。
自他上轿以来,主人家柳思思的目光。
就一直没从他身旁的薛清卿身上离开过。
虽然一手促成了这场百剑朝凰礼。
但柳思思心中,对这姑娘可没多少恶意。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薛清卿二十年厚积薄发,剑意上走到了温乔的前头,是她的本事。
百剑朝凰礼台上的画面,有时会很血腥。
比起别处的比武,却是称得上公平两字的。
柳思思相信,只要台上的状况有自己瞧着,胜负其实早已没有悬念了。
唯一的变数是,范成双会否在比剑前夕,出手为温乔拔除深锁气脉的五枚锁龙钉。
这才是她柳思思不得不亲自出面的缘由。
范成双跟燕微蘅间的交情如何,是否足够支撑她逾矩行事,没人知道。
但自己身后的缺月山,对她绝对有着满满的威慑力。
放眼天下,谁人能以一人灭去三教百家中的一家?
唯有她的座师韩七情,是确确实实毁掉了范氏这条承传千年的商家主脉,将陶陵化成至今无人敢进的死地。
像范成双般的余孽,虽然不少逃到了杏海周边的霸陵、黑山等国苟延残喘。
家族的根基和声望,却已悉数断绝,跟被肉身灭门也没太大的分别了。
范成双该不会以为,自己之所以能活到如今,是因为座师心善吧?
柳思思嘴角微翘,向薛清卿道:
“妾身虽然身在抚婴,我缺月山一脉,却绝不同意抚婴上层的决策。”
“在事关社稷苍生的大事上,无关师门的分歧,也无关世俗的利益钱财。”
“仁义二字,哪怕是婊子也懂得写法。”
一番话冠冕堂皇,诚意恳切,险些说得连沈澄也真的信了。
薛清卿很聪明,很通透。
可是毕竟还没遇上过太多像柳思思般的小狐狸。
闻言神色一凝,微微点头道:
“柳先生行事有古贤人之风。”
“自古争战,虽无必胜之理。”
“但只要斗剑当日我状态如常,要胜温乔,不是难事。”
百剑朝凰礼定在了九月初一,宜动土,宜丧葬。
薛清卿不怕温乔在这半个月里,使盘外招算计她。
越是如此,她那日在台上出剑只会更不留情。
柳思思颇有深意地瞧了沈澄一眼:
“有沈兄在旁护持,纵有宵小想方设法要坏清卿的状态,可也不是这般容易啊。”
沈澄微微一笑:
“柳姑娘过奖了。”
“沈澄只不过是一介武夫,如何能护得住清卿?”
柳思思眼瞳的亮光,伴随着离地前行的玉轿缓缓上下晃动:
“一介武夫,也可以变得不再只是一介武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