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颗躁动不安的心掩下,走上前来,握住他的双手,沉厚的声音透着一些温情,道:“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许久未见,你竟是又瘦了。”
苏玉堇看着昔日熟悉而又陌生的苏玉遥,眼内闪过一丝忧虑,说:“兄长,方才你们在讨论什么?什么刺客,什么行动。”
苏玉遥猜觉他都听见了,沉默片刻,竟是主动把实情说出:“我与父王,打算今夜对苍芸帝下手,将其俘虏亦或除掉。”
“你们为何要这般做?兄长又为何与我讲这些?不怕我转身就和殿下说出此事么?”苏玉堇眼睛微微睁大了些,难以相信地看着他。
苏玉遥拍拍他的手,眼神笃定地对他说:“你不会的,兄长相信你。”
“若是成功,父王与我的心血就不会白费,云国只会变得越来越好。若是失败,云国便是下一个陆国,必将引起烽火无数,横尸遍野。
兄长知道那苍芸帝待你不好,哥哥也希望你能早日摆脱。莫要忘了你远赴他乡的目的,是为了云国能避免战乱,子民会过得更好。”
苏玉遥的声音一直在他的脑海盘旋,如黑色的海浪扑打在岸,又如猛烈的狂风将草野席卷。
苏玉堇走下四楼,浑噩地回到休息的地方,心绪混乱,愁苦不止,脑海中浮现出的时而是家国,时而是长芸。
他无力地坐在床沿边,眼前的房间似乎变得更加暗沉,窗外的蓝海亦变得灰白。
若是今晚,兄长和父王的计划如约而展,他站在芸神国与云国的边缘,又该何去何从?
若是他将此事告诉殿下,无疑是自己对家国的背叛,殿下必然是不肯放过陆国和他的家人。
若是他如兄长所愿,助他一臂之力,就是对长芸的背离。他也不再是那个,能光明正大站在长芸身旁的苏玉堇了。
“你在想什么?”宗政长芸走过来,俯首看他。
苏玉堇心下一跳,下意识躲开她眼睛,看向别处,心扑通扑通作响,连忙道:“没什么。”
“真的没事吗,我方才见你心神不宁的模样。”宗政长芸挑挑眉,问。
苏玉堇摇摇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长芸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看似随意地坐在他身边,头枕着他的大腿,大半边身子在床板上倚躺,声音中夹杂着一些倦意:
“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也可能是处理公文太久,总觉得脑袋昏沉,你给我揉揉吧。”
苏玉堇闻声一愣,看着她的脸庞,忽地软下心来,伸出双手,两手拇指放在眉心中间,沿着眉弓向太阳穴平推。
长芸舒服地闭上眼睛,似是渐渐安然入睡。
苏玉堇这才敢仔细看她,日常见惯她凌厉森寒,似可使天下臣服的模样。如今闭上双眼,枕在他腿上的长芸,脸色宁静,宛如浮冰碎雪,少了三分盛气凌人,多了两分清浅温柔。
苏玉堇深深看进去了,蓦地落得一阵慌张。
心底一个陌生的声音渐渐变得清晰——伤害她!折断她的翅膀,将芸神国踩在脚下,云国便可跃升为第一大国,云国子民会感激他,父王兄长会欢喜他……
苏玉堇在给长芸按摩的动作霍然停下了,一双细白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长芸感到奇怪的缓缓睁开双眼,一滴水滴砸落她侧脸,滑过她唇角,微咸。
“你怎么哭了?”长芸微怔,撑起身子,捧起他的脸,拇指指腹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
苏玉堇向她的掌心贴近了些,微笑着摇摇头,只问:“殿下,若有一日你对我厌恶,会将我驱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