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发出来的旧文,这本旧文咖喱当时写了好几个版本,但是最后还是没能继续写下去,工作太忙了。
咖喱晚上回家码字,明天早上应该就能替换回来哦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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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感觉自己的身体狠狠地一个下坠,然后沈安就看到了一个看起来似乎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出现在眼前。
她模模糊糊的感觉这是在梦里,眼前的画面不停地变幻,但都是围绕着那个少年进行的。
沈安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青涩脸庞,他还是个孩子呢。
她不知如何是好,于是她只是安静的看着。
她看着他每天练武,不管是夏日伏旱还是冬日严寒,这少年身上出的汗竟然都差不多的多。他在冬日里偶尔练的热了还要脱几件衣裳,衣裳一脱,竟然还能冒出几丝儿白汽。
他就这样每日不停的练武,从不叫苦叫累。
有时要被几个成年壮汉拿着木棍用巧劲儿敲打全身的各处,场面看起来都有几分吓人,那些壮汉们一拥上前,将少年围住,给他一顿敲,然后完事后大伙儿们退开一看,好家伙,少年鼻青脸肿的,硬生生地挺着腰板站着。
然后少年又被自己的师父从地上提溜起来,扔到浴桶里泡药浴去。
有时练武练的狠了,不小心伤了,他也一声不吭,只是微微皱皱眉,笨手笨脚地给自己涂点药,甚至连“嘶”都不“嘶”一声,第二日照常训练。
就是话本里的主角儿,那也得有故事进展呀,整天看着他挨打,这算什么事呢?
沈安看着看着已经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毛,然后渐渐地皱起了整张脸,他还“嘶”都不“嘶”一下,不过反正在他给自己上药时,沈安扭曲着脸,狠狠地替这个孩子“嘶”了好几声呢。
不过,时间也还是过得很快的,少年很快便长大了,他变得越来越高,身子也愈发的精壮起来。
渐渐地少年竟已经可以打败他的师傅了,哦不,现在或许也不能称之为少年了,应该称他为,青年。
就这样,时光飞逝。
后来他好似当了兵,青年他从日复一日的练武到日复一日的练兵,熬过了好几个春去冬来。中间也看到了许多将领们与他待在一起的画面,沈安有时候会些看不懂,因为画面有时并不连贯。
但是,时间久了,她发自内心的觉得很敬佩他,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短短几年,他便成长了好多好多,今天他牵来一匹悍瘦的骏马,马儿身上戴着马具装着马鞍,好似要远行了。
它的鬃毛是黑色的,它全身漆黑,好似一匹会动的黑色绸缎,就这样青年利落地翻身上马,好像没带太多的盘缠,他骑着马,慢慢的走向人世间去。
他还摸了摸马儿的脑袋,给它起名大黑。
这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世间到底是什么样,他还没有真正体会过呢,这些土地,将会是他今后要拼死扞卫的。
他今日便要亲自踏上去,去看看这世间。
只是他满怀期待的走进这红尘里,但是结果却让他大为失望。
他甚至有日不知该做些什么,离京时是春,如今已经入秋了。
只是青年迷茫的站在田野边,他看着这些眼前一望无际的,美丽的麦田,金黄色的麦花翻滚着的麦浪,今年明明应当是个收成好的大丰年。
可,可为何,饿殍遍野?
很多百姓没有土地,也许,他们本来是有的。
可是如今他们什么都没有,那,他们的孩子呢?
孩子们的未来?
渐渐地,入目的人活的愈发的像个牲口,有的像牛,有的像马。
不过也有的像畜生,像猪,像蛇,像那乌黑油亮的老鼠。
越是南下,他便越是心沉沉,离京越远,他看到的就越是令他目眦尽裂。
地上黑枯的手臂像是枯死的枝干,那毫无生机的表情和扭曲的肢体,青灰的颜色和阵阵恶臭,残忍地为青年揭开了这人世间的遮羞布。
那些他曾发誓要守护的百姓们,如今都正在他眼前,卑微地在大乾这片他所深爱的土地上膝行着,苟延残喘。
定是有什么错了,错的离谱,错的令人发指。
但他要记住,他要把这些所有的一切都记在脑海之中,每一笔账,他都要算。
只是他有日实在是愤怒极了,他乌黑的眼睛里简直在迸着精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能听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他能听到百姓们那麻木的,疲倦的,心跳的声音。
他很愤怒,但是他就像个愤怒的傻子,他滑稽地站在道路的中间,恶狠狠地咬着牙,面红耳赤地“嗬”“嗬”喘气,就连看到路边的狗在吠,他都想冲上去咬下一口肉来,可他总不能真的冲到那些黑心地主与商人家里,一个一个的去撕咬他们的肉吧?
青年的愤怒无处宣泄,他只能无力地、狠狠地、再狠狠地握紧自己拳头,让猩红的液体从他的指缝中流出,然后滴落到黄土地上。
这时路边路过了一个老汉,他看了看青年,突然向青年走去。
老汉端着个破陶碗,伸出手,抓住了青年的胳膊。
他看起来高兴极啦,他自己用皲裂的,甲缝中满是泥土的手,轻轻地递给他一个破陶碗,那破碗里面装的是半碗水。
他先是说,这水是刚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接着便自顾自地笑着要和青年说话,他兴奋地眉色飞舞,说今年收租比去年少半成,这样一来,他今年种的地就能有一成多的粮食留给家里吃,他家里可还有着几个娃娃呢!
老汉乐呵乐呵的笑,他那沧桑的脸庞上竟然开始流露出了希望与喜悦交杂着的神色。
只是他说着说着,眼中却又开始含起泪来,他又说,他想他的安安了,他想他那个,最小最乖的女娃了。
老的皮都皱在一起的老汉,在他黑的都看不清五官的脸上,流下的泪水是也是土黄色的,他干瘦干瘦的身躯上,裹着他的,是那张不知该用“破布”,还是用“衣裳”来形容的衣裳。
青年他看着眼前这位又臭又黑的老汉,看对方落泪的眼,看他含泪目光中的那一点希冀。
他浑身鼓动的愤怒,一瞬间就全部就好似消融了,他只是抬起手,轻轻地给了眼前这坚强男人一个拥抱。
他心中思绪万千,此刻他竟然如此关心一个陌生女娃的命运,他咬着牙,恨不得能把自己的命给孩子。
老汉看起来已经很老了,他的背非常的弯,但是感觉若他要是能站直了身子,说不定,也有身长八尺呢。
青年总是坚定的眼神,此时亮闪闪的,好像沾了水的水晶球。
他已经很高了,又习武,他非常的高大。他用自己的身躯拥住了那个老汉,在沈安的视角中,青年的背影渐渐地覆盖了那个老汉的身影。
他伸手拍了拍老汉的肩膀,干涩嘶哑的喉咙滚动着,试图着发出声音。
说不出任何的言语安慰,此刻一切的话语都是如此的苍白而又无力。
可老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泪湿的脸上又已经了一丝笑容,就这样,他的脸上摆出了一个非常滑稽奇怪的表情,他又哭又笑地指了指碗。
然后他双手接回青年递回来的,空了的陶碗,把它揣在怀里,抱着它走了。
青年注视老汉离去的背影,他抬手擦了擦留在自己嘴边的井水。
这一瞬间,青年不再器宇轩昂,他像是一下子泄了气,身子也跟着佝偻了一分。
良久,青年还是疲惫地翻身上马,他继续骑着大黑走在这片土地上,他们继续往前走。
画面不断的变幻,沈安默默地看着,看着他褪去青涩,青年成长为了一个男人。
她自己也有了一些改变与思考。
沈安开始反思起自己的德行,自己是否也做了那吃人的老鼠,把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偷来吃了?
这一刻,她是如此的庆幸自己的出生,她出生在这铁骨铮铮的沈家。
男人与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着共同的敌人。
阻碍百姓幸福的,有的是不合理的政令,有的是贪心腐败的官员和世家,也有恶毒刻薄的地主,甚至有时还是百姓们自己。
世家垄断了教育,寻常家的人读不到书,便得不到开化,苟延残喘的生活碾压着他们的脊梁,更没精力思考。
如此生活,也觉得正常,他们是那样的善良本分,有的被生活压垮了,有的正在被压迫,但就这样,竟还能开出花朵来,他们所求的是那么的少,是那么的可亲可切。
大乾已经算是当今世上最为富强的国家了,可这片国家的一些人都还在过这样的生活,就别提别处了。
沈安也很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她与那个男人的心情很多时刻上是一致的。
终于,在男人又一次愤怒的时候,在他恶狠狠地大声咆哮的时候,在他看起来只像一只发了疯的凶兽的时候,沈安却只湿了眼眶。
曾经那个美好俊朗的君子形象消失了。
丑陋,疲惫不堪的形象出现了,他不再光鲜,他的衣袍也渐渐变得像一块破布了,他的发髻也乱了,他的脸上也粘上了黄土,好像很多东西一起渐渐地挡住了他的脸。
他好像已经成了百姓中的一员,他成了他们,他化身为了这田土间的百姓,众生皆自己。
可是你还是能看到他身上的愤怒、失望、痛苦、悲哀,你看得到他的情绪。
慢慢地,他不再骑马了,他开始牵着大黑走在路上。
他的背影好像看起来愈来愈疲惫,愈来愈矮了。
用不了几两银子便可买下一个人,甚至更便宜,也可能根本不花一分钱。
男人站在路边,背影竟透露出一丝无助。
远处还有几位衣衫褴褛的女孩,她们迈着干瘦的腿,小心翼翼地走进了那栋富丽堂皇的楼里。
但不一会儿,又有壮汉挥舞着棍子,将这几位面色蜡黄,发如枯草的女娃们从楼里赶了出来,她们跪在地上磕头,跪在地上哭喊。
但没有什么用,快一个时辰后她们绝望的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也不知要到何处去,她们也没有家了。
这时男人偷偷地从一个隐蔽的巷子弯处拐出来,一言未发的路过女娃们的身边,身上掉下里一个破布袋。
女娃们喃喃着要喊,却只见眼前也如同乞丐般的男人竟在回头看了眼她们,点了点头。
这瞬间,他的眼神与气势把这些小娃娃们给震住了,他,他是乞丐吗?
但见男人自身远去了,几个孩子也好似明白了什么,她们默不作声的捡起那个破布袋。
依旧如同之前一般抹着泪走,直到走到那个熟悉的巷子里,她们几个的小脑袋围在墙角,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破布袋。
都不禁互相相拥着,落下了泪来,或许,她们或许能活下来了。
男人走的越来越远,一些地方的土地,根本就瘦的种不了。
百姓们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吃了,还是活不了。
他不去那些富庶的地方去,越是贫穷越是荒凉,他便越要去看看,留着血泪也要刻在心里。
这夜渐渐地黑了下来,没有客栈,他便只想寻个破庙或者桥洞过夜。
但,他这一次看到了一个孩子。
一个骨瘦如柴的孩子躺在路边,正在口吐白沫的抽搐着,而不远处,也有只瘦的只剩骨头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