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薇言罢,老者脸上的神色沉了几分,他狐疑的看了一眼方琳,问道:
“收粮时的账目明细?你手中有?”
“自然是有的。”
方琳薇对答如流,半点不心虚道:“当初收粮,我也是想着学做生意。您也瞧见了,我年纪小难在家中立威,又是初次学做生意,生怕被家中奴仆给哄骗了去,所以才让人去收粮时把明细做了出来。
哪一家哪一户,收多少粮,卖多少一斤都是有农户签字画押的。
当初我爹也是知道我有这明细账册,才敢放心用那批粮食的,不然若是有人弹劾,我爹岂非白口莫辩?”
老者闻言,点了点头道:“方大人倒是谨慎,只是不知道你这账册可否借我一观?”
方琳薇听罢,心下迟疑,却委婉道:“我爹已经上奏过一份,老大人乃是圣上身边的近臣,自是看过那账册的,怎么还要再看?”
万一,这所谓的圣上身边的近臣是个冒牌货,拿了账册不还她,那岂不是连最后的证据也没用了?
“哈哈……丫头,你怀疑我呢?”
方琳薇低头道歉:“老大人请见谅,这不是小心使得万年船吗?您说自己是圣上身边的近臣,到底也只是口说无凭,万一您是诓骗我的,那我岂不是要闯祸?”
老者闻言,好奇道:“你既从一开始就怀疑我,又怎么敢与我说这么多?”
自然是要刻意说给你听啊。
方琳薇道:“这些事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您若亲赴徐州,只要稍微用点心便能打探得出来的。
但是官场上的事您也是懂的,为了利益,你欺骗我,我欺骗你的也大有人在。所以,打探消息其实也是讲究方式方法的。”
她心中是有些担心的,也不知道三皇子的人南下,到底是会编造谎言还是如实查案。
趁现在,她还不得给眼前人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
方琳薇言罢,老者才展开的笑脸上又沉了下来。
他轻敲桌面,好一会儿,才向一旁的年轻男子使了个眼色。
男子会意,从怀中摸出一枚令牌出来道:“方姑娘,当今圣上在此,还请方姑娘速去将账册等一应俱取来。”
方琳薇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令牌,又盯着老者看了一眼才慌忙跪倒在地。一旁伺候的青苹和碧桃见了,也慌忙跪了下来。
她磨磨唧唧这么半天,就是要等着他亮明身份,但人真的亮明身份了,却还是只把她吓得腿软。
她以为,来的人顶多就是亲王什么的,不曾想竟是圣上亲临。
不待方琳薇等众人高呼万岁,皇上便抬了手阻止道:
“虚礼就免了,本来就是微服出行,不必惊扰到旁人,若不是你这丫头警惕心太强,朕也是不打算亮明身份的。”
“圣上……恕罪。”方琳薇战战兢兢的说,与方才的对答如流彷如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皇上眉头轻触,方才与方琳薇闲聊的轻松之感也随之消失殆尽。
人总是想着不断往上爬,但翻山越岭,好不容易爬到了最高处,身边之人竟都惧他怕他。
想遇见个不怕他惧他的人,便犹如大海捞针,更是不可能。高处不胜寒,越是年纪大,他便越发觉得孤独。
方才的方琳薇,只当他是个老大人,对她敬重有之,却无惧怕之意,那样感觉很好,他觉得自己像是个能感受得到温度的人。
可惜,在知道他的身份后,那份随意变成了胆怯。
“起来回话吧。”
他有些兴意阑珊的说。
方琳薇依言起了身,转头轻声吩咐碧桃回芳菲院去取账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