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垕被这醉酒大叔弄的有些苦恼,又怜悯醉汉这副抑郁不得志的愁苦模样,醉汉痴痴地望着桂花树。
王垕转过身去,轻道:“独占三秋压众芳,何须橘绿与橙黄。自从分下月中种,果若飘来天际香。”
醉汉打了个酒嗝,神情嘲讽:“地僻无人到,花香无人闻,独占群芳又如何?”
王垕耸耸肩,对着老头一摊手,“若是这花原本就不想让人闻呢?赏花乃宾客之幸,而非花之幸,即使宾客不来,花香依旧,悲从何来?”
醉汉一噎,沉默着不说话了,王垕继续补刀道:“不辞散落人间去,怕群花、自嫌凡俗。”
老头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灵魂都被抽离。
此时的他头发蓬乱,衣服皱巴,胡子拉碴,浑身酒气。
沉默数息,老头挣扎着站起,用袖子擦了把脸,沙哑说到:“少年郎有几分见识,是我失态了。”
他转头望向桂花树,“这桂花树原本是我多年好友祖上所种,历经百年,如今战乱,好友亡故,只剩下这桂花让我追思。”
他垂下头,冲王垕挥了挥袖子,似是不愿回忆,“故友已去,这桂花便是无主之物,你摘吧,勿要伤其根本。”
眼前人不再阻拦,王垕却为自己引得他人勾起痛苦回忆而内疚,他抿抿嘴,朝着老头轻声道谢。
抚摸着树干,他撸起袖子,伸手去够,这树太过高大,最低层的枝丫他都摸不到,想沿着树干往上爬,刚一抬腿,股间传来一阵拉扯,痛的他脸色瞬间扭曲。
秦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招招手,让匡龙上树,自己守在王垕身侧警戒。
眼前这醉酒老头看似没有敌意,身体还不听使唤,但是他脏乱的衣物材料质地极佳,腰间还明晃晃的别着装饰不凡的佩剑。
现在这世道,即便是文人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存在。
谨慎是秦京存活至今学会的美好品质。
这边王垕还在喋喋不休的交代匡龙,
“折一些带花的细枝”
“莫要踩断树枝”
“动静不要太大,桂花会被震落”
匡龙点头,翻身上树,不一会便抓了一把下来,来回几次,把马背上的四个背篓都装满了。
幸亏这桂花树枝繁叶茂,即便他们几个这么大手大脚,也完全看不出来树冠有哪里清减。
匡龙也没逮着一个地薅,他避开脆弱的细枝,精准的从上到下撸了一遍,尤其是那些突出的不整齐的部分,摘完之后,树冠好像显得更规整了一些?
老头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往一侧倾斜,想努力站直却又无能为力,最后干脆倚靠在旁边的树上。
见他们虽然采摘的不少,但确实没有伤树,便不去管,只是看着满满的四个背篓,满心疑惑,这人要这么多桂花干啥,这玩意摘下来也不能久存。
憋了一会,他好奇的开口,“你取这么多桂花用做何事?”
王垕也不隐瞒,笑出满口大白牙,“我本是好吃之人,桂花香甜,桂花花期短短一月,自然要趁着这段时间,好生做些吃食,错过的话,可是要再等一年。”
桂花还能吃?老头起了兴致,“我往年采摘些桂花用来酿酒,竟不知道这桂花还能做菜,书中未曾有桂花入食的记载,你确定能吃吗?”
王垕一边束紧背篓的开口,一边笑盈盈的回复,“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先生大可不必陷入其中,跳出书来看,这天下更精彩,敢为人先才不失为英雄。”
老头听懂了他的一语双关,难得没有摆出臭脸。
他借着酒意发泄了一通心中的苦闷,又被王垕一通开解,心情好多了。
见王垕对桂花执着,也实在好奇这桂花所做的美食,他哈哈一笑,
“你善用桂花做珍馐,鄙人略通桂花酿酒,不如一月之后,趁着花期末尾,我们在此相聚,同食共饮,岂不快哉?”
桂花酿还是挺吸引王垕的,这醉老头应该也不是简单人物,酿酒可不是普通平民百姓能做到的。
王垕却之不恭,欣然同意。
几人告别,出了树林,钱城已经骑马在前等候,四人按照来时的路程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