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看到这一幕吗?你愿意去试探童维吗?你愿意去为难他吗?我只想他的人生更加完整一些,希望你能理解我...”
苏可不顾肿痛的伤口,张大了嘴巴,反问道:“那您凭什么认为,童维不会坚定的选择我...”
童维妈妈犹豫了片刻,深深的叹了口气,形神不定的说:“看样,你家人还没告诉你实情...我现在虽然没穿大褂,但也不能违规...我只能告诉你的是...作为一个母亲,我希望你们的事情到此为止...”
以苏可的聪明,她一下就明白,对方的话里有话,心里顿时咯噔咯噔的响个不停,喘着紊乱不安的呼气,害怕又急切的问:“什么实情?”
童维妈妈缓缓的摇了摇头:“在你家人没说之前,我是不能告诉你的...”
苏可强忍着窒息般的恐惧感,故作镇定的缓呼缓吸:“童维以后怎么样...我不知道,可现在...他无论如何都会选择留下来...他是我最不愿伤害的人…”
“如果...如果您希望他走后不再回来找我,那请您告诉我实情...我需要知道这个实情,才能知道,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让他受到伤害...”
童维妈妈思虑了良久,在床边坐下,神情沉重的欲言又止:“那...你听完...不要激动...”
苏可用力握住颤抖的拳头,紧紧的按压在剧烈起伏的胸口上,一只又红又肿的眼睛里含着泪,也透着恐慌。
她紧紧抿着嘴巴,如一只被人操控的木偶,机械的点了点头。
童维妈妈长叹一声,开口之前,她也禁不住的红了眼眶,流出眼泪,说话的声音带着抽噎:
“你...呼...你受到了严重的损伤...那个...你...失去了生育功能...从此...也就是说...你永远也不能生小孩了...”
病床上那个刚满18岁的女孩,好似被厚厚的纱布挡住了耳朵,别人的话说完好久,才唤醒了她的听觉。
她终于听到了,大脑却突然愚笨的不会思考了,她的世界在这一刻停滞不前,痴痴呆呆的像一根扒了皮的木头。
她以为自己可以这样痴呆愚笨的过完一辈子,可那只血盆大口的野狗竟从天花板上窜出来,把又尖又硬的獠牙凶狠的插进她快要撑破的胸膛里。
凄厉的鲜血如箭一般喷涌而出,染红了纱布,染红了床单,也刺瞎了她的眼睛,她的世界从白色,变成红色,最后陷入无尽的黑色。
她在弥漫着浓厚血腥味的空气中摸索徘徊,令人窒息的压抑感让她只能从自虐中找寻一点点活着的感觉。
伤口不断扩大的震痛,骨头再次裂开的剧痛,一次次把她从晕厥崩溃的边缘拉回来。
她闭上眼,把纱布里面的那一只也闭上,眼眶里又干又涩又热又涨,就是没有一滴泪。
那个神色复杂的女人举止失措的不敢看她,颤抖的声音里透着些许愧疚:
“你别激动,医学会越来越发达,说不定...以后能治好...”
对一个深陷绝望的人描绘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除了惹她流泪,还可以把她的绝望推向更深的深渊。
苏可在疯狂的拒绝,拒绝童维的身影出现。而她又在卑微的渴求,渴求童维拥抱自己。
在她舔到嘴角残留的温柔时,眼泪就像洪水猛兽一般喷涌而出,痛彻心扉的哭声在黑色的病房里回荡翻滚,如寒蝉凄切般无可奈何。
雪白柔软的纱布,此时变成了一个烧红的生铁帽子,把她的脑袋烙的皮开肉绽,从里面冒出滋滋啦啦的黑烟,呛的她难以呼吸。
她全身已无一点力气,连发出痛苦抽搐的半边嘴角,也被倾泻而出的泪水堵塞的满满当当。
所有的一切,都在逼迫着她不得不放弃挣扎,放弃幻想,像个死囚一样哀鸣低吼:“治好...怎么治...”
童维妈妈深深的垂下额头,言语中流露出心虚:“对不起...我...”
苏可睁开布满血丝的一只眼睛,有气无力的瘫软在床上,面无表情的盯着天花板上的灯管,无可奈何的绝望在眼眸里不停的打转。
她的声音几乎是从胸口里挤压出来的,破碎的让人揪心:“没关系...”
童维妈妈于心不安的说:“我知道这对你打击很大,可是我...”
苏可又闭上双眼,把辛辣辣的泪水狠狠的挤出来,灼伤刺痛的感觉在她的脸上四散奔逃。
被盐水浸透的伤口在一点点裂开,发出嘶嘶的声音,仿佛是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讥讽她的无力回天...
她忍住抽泣,任凭疼痛侵蚀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骨头,哆哆嗦嗦的拉起被单蒙住自己的脑袋。
在苍白的床单下,那一具被强制做成的活体木乃伊,正等待死亡的恐惧感一点点吞噬她的肉体。
她的脑海不停的翻转昏旋,耳朵里发着尖厉的幽冥之音,仿佛不到十八层地狱不罢休。
眼泪鼻涕都死死的堵在嗓子眼里,刺痛的鼻腔一直紧缩着。肿胀的气管被堵塞的无法呼吸,一抽一泣间,只觉扯断了紧绷的神经,撕裂了大脑里的血管。
所有美好的期望都化成了泡影,内心所承受的绝望无以复加。她只能用力撕咬着拳头,紧一点再紧一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安定下来的,白色的被单下印出的人形,一动不动的如同一具丢了魂魄的尸体。
也许,活埋就是这个滋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