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荻南牵着马车站在城堡的大门前仰望。古老的门楣上蚀刻着炼金术七大金属符号,结构简单,却象征着一个神秘的世界。他忽然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就像你每天都见到一个人,但熟视无睹,有一天你看到他脸上有一颗黑痣——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哟!这不是冬荻南教授吗?您又来霍霍学院的钱了?”身后传来人声。
冬荻南眉头一皱,没有回头。这人是冬荻南的劲敌,名叫古鲁迪,人长得尖嘴猴腮,身材矮小,与冬荻南一直不对付。冬荻南牵着马车往前走,不想理会他,可对方却不依不饶。
“您厚着老脸赖在实验室有两年了吧?”古鲁迪急忙跟上去,“可结果呢,什么成果都没有。唉!这真是令人难过,爵爷该对您多失望哟——”他故意把话音拉长,“要我说,你就赶紧退了吧,别再占着茅坑不拉屎了!”他恶毒地说。
冬荻南压着怒火往前走,不敢停下来,一旦停下来,他也许会抡起拳头砸向古鲁迪的脸……当然,古鲁迪不知道冬荻南心中所想,他正狡黠地盯着冬荻南,想从对方身上表现出来的愤怒来获得满足。
“你倒是说话啊,你不是个哑巴吧?别装了,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掉我,所以别装,待会儿你气得躺在地上的时候可别找我。”
冬荻南边走边调整呼吸。古鲁迪说他厚脸皮,两年间一事无成都没什么。只是古鲁迪一提到爵爷,他就忍不住了。古鲁迪这个人,他太懂怎么在别人伤口上撒盐了。
“冬荻南,从你的位子上下来吧,优秀的人多的是,你不行就换别人上呗!”古鲁迪越说越来劲了。
冬荻南猛地转身,把古鲁迪吓一大跳。“优秀的人?你该不会是在说你自己吧?古鲁迪。”他凶神恶煞般地问道。
古鲁迪站直身体,正正领口。“怎么?我还不行?”他神气地说。
“哈哈哈哈!”冬荻南放声大笑,引得一众学生看过来。“古鲁迪,我本以为你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没想到你竟自大到如此地步!”冬荻南上前一步,俯视着古鲁迪,“就凭你这鹌鹑蛋大小的脑容量,也敢觊觎我的位子?哼!”说完转身离去。
古鲁迪气得发抖,耳朵嗡嗡响。他听到有人在低语,有人在嬉笑,还有一条条声音汇成的乱流朝自己涌过来……那声音很大,很刺耳,一遍一遍地说:
“鹌鹑蛋,鹌鹑蛋……”
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冬荻南已经走远了。他发现周围有很多学生在看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都给我滚去学习!”被他这么一喊,学生们才散去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想追上去继续羞辱冬荻南,可转过头却望见冬荻南的学生在跟他说话,情绪似乎很激动,冬荻南也是。古鲁迪心里一咯噔:难道?
他不敢想下去了。
冬荻南火急火燎地往窗台赶,边走边低头看手里的一张图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啰。”学生往单人沙发上一靠。
都良香,1892年出生于日本帝国,8岁时家人葬身于一场大火,从此流浪街头,食不果腹,后遇到冬荻南,跟随至今。他今天穿着一身宽松的和服——黑上衣配灰裤子——头发凌乱,眼神透着倦怠,像个落魄的幕末武士。
这个楔形的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学生,他们一男一女,各坐在一张贴墙的长沙发上,两张沙发构成一个“八”字。他们也是日本人,女孩名为初江,穿着一身红色的镶花和服,性格开朗,举止大方,大概是从小就离开故国的原因,她的性子里和传统的日本女性没有太多相似之处,即使身着日本服饰,梳着日式的发型,气质也与日本女性迥然不同。那件衣服穿在身上,只让她感到不自在。
房里的第四人正在看书。他把书放在膝头,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像在欣赏一位艺术家的大作。但那就是一本童话书而已。
椎名纺,性格阴郁,沉默寡言,常常给人一种羸弱的感觉,但实际上,他头脑清晰,精明能干,是冬荻南最信任的学生。
冬荻南走到窗前,一把拉开红布窗帘,顿时呆住了。他本想迎着光好好看看纸上绘制的图形,可一拉开窗帘,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不在人类世界,外面的光线永远都不会比屋里更亮。
他又调头往吊灯下走。
这时,房间里响起初江的嗤笑:
“我还以为您要去干嘛呢?”
可冬荻南像没听见一样,径直来到吊灯下,迎着灯光开始查看纸上的图案。他不停地变换角度,想看得更清楚些,为此他又让都良香找来眼镜。最后,他甚至想站在椅子上,但想想还是算了。
大概十分钟过去,他终于看够了。初江见他望着吊灯,手里摩挲着图纸,嘴角还泛起一抹微笑,于是就从沙发上起来了。
“怎么样?这次总不会错了吧?”她问。
沉睡的房间仿佛醒过来了。椎名纺和都良香同时抬起头,向老师望去。冬荻南的思绪也戛然而止了。
“还不能这么说。”冬荻南回答。
他说的很保守,但话脱口而出的那一刻,他觉得两年间憋在胸口的闷气全吐出去了。现在,他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哦?是么?”初江鬼精地试探老师,“可是我看您心里开心的很呐。”
冬荻南一听,煞有介事地转身,看见初江正朝自己走来,他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下移,紧盯着初江的双脚……初江顿觉不妙!她马上停下脚步,并迅速调整姿势,走起了日式女礼——小碎步。
可无论如何,她学的都算不上有模有样。
“这么简单的步子都学不会!”冬荻南大声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