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塔楼上,整个古城的景色尽收眼底。一幢幢宏伟的铁锈色建筑鳞次栉比,与点缀其间的一棵棵矮树相映成趣;数百年的日晒雨淋让墙壁斑驳脱落,渗透着一股古老的气息。古城的八个方向各矗立着一座高耸的塔楼,每座塔楼上都悬着一口钟,它们面向城中心,像八位年迈的老人守望着他们的家园。狭窄的街道纵横交错,在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他们站在东南方向的一座塔楼上,塔楼有六面墙壁,每一面都开有一扇拱窗,塔中间悬着一口生着青斑的大钟。他们的目光越过拱窗,正往远处眺望。
“啊!不得不说,我还挺喜欢这里的。”安娜趴在墙沿上感叹道,“怎么说呢,每一次来到这里,都有不同的感觉,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那上次那个阿维尼翁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跟他走呢?”绿蒂打趣地问,“他不是向你发出过邀请吗?”
安娜眉头一皱,不过她马上计上心来,眉头又舒展开。“我也想啊,”她耸耸肩道,“可人家看中的你啊,姐姐。”她最后两个字的尾音拉得老长。
“你胡说!”
“我哪有?那老头最后不是说‘如果让这么美丽的小姐陪我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讲究一下’?”
绿蒂的脸羞得通红,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最后索性不与回复。帝简一脸茫然地左右看着两人,为她们能斗起嘴来感到很不可思议。
“依我看,”帝简试图从中调解,“黑尔舍姆固然有自己的特色,但在美学上黑格丁姆显然要更盛一筹,毕竟这种代表宗教神权的古老的哥特式建筑早就过时了……”帝简说完就后悔了,他觉得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一碗水端平。“不过依然可以称得上是建筑艺术中的活化石,哈哈……哈哈。”他笑得很干涩。
“人总是生活在一种环境中,难免会审美疲劳。”椎名纺说,“可是一旦离开那个你生活过很久的地方,就会非常怀念它,哪怕是最不引人注意的东西也会怀念起来。”
帝简心里感激不已。“是啊,是啊。”他急忙附和道,因为他正为自己的不当言论发窘呢。
“大概吧。”安娜淡淡地说,“我确实有点想念东海了。”
“等任务结束,我们一定可以回去!”帝简说。
“但愿吧。”
“你们要去完成什么任务啊?”
都良香冷不丁地插进来,倒也不显得突兀。可这么一来,共济会的三人就感到为难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神秘的,”帝简说。
他话一出口,绿蒂和安娜就转过身来看着他,两人的眼睛好像在问:“怎么,你想要说出来么?”可是看到帝简信心十足的样子,她们觉得帝简心中定有谋划,也就不加以阻止了。
帝简转过身望向西面的码头,“我们在等一艘班船,一艘前往玛歌的班船。”他悠悠地说。
“玛歌是哪里啊?”薰问道。
“玛歌是妖界最神圣的审判之地。”绿蒂答道。
“我们推测,”帝简接着说,“接下来不久之后会有一名重犯被运往玛歌接受审判。”他顿了顿,“我们的任务就是要保下他。”
“那个……方便告诉我那名犯人的名字吗?”都良香抬头问道。
椎名纺瞪了他一眼。但是他没注意到,因为他脑子里想的都是老师。
帝简转过身,缓缓吐出三个字:
“冬荻南。”
然后他掏出一枚100美尼的银币,夹在指间,向中间的那口钟弹去。
洪钟微微颤抖,沉浑的钟声如海潮般向着四方蔓延开去。几只白鸽扑棱着从塔楼的瓦片上飞起来,向着广阔的蓝天张开翅膀。一个个身穿黑色长袍的教士纷纷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向外眺望;大街小巷中行走的人们也驻足而立,仰着头望向东南方的那座塔楼。他们不明白钟声为何会在这时响起。
钟声似乎没有影响到塔楼中的六人,也许影响到了。无论如何,帝简的计划都算成功了。
薰斜倚在墙上,双手扶着墙壁,像一个羸弱的病人,似乎一阵风都能吹倒她。都良香低着头,面色苍白,双眼圆睁,看着那枚从钟口掉下来的银币在地上旋转。片刻后,银币开始停止旋转,悠缓地卧倒在地上,紧接着,钟声也消退了。
帝简弯腰捡起那枚银币,放进口袋。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对某种结果甚至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