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从世界各地送来的报告看，那篇文章果然没引起多大的反响。”

“嗯，这样就好。”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你跟我来。”

阿方索拄着手杖，佝偻着背蹒跚前行，手里攥着一张卷起来的报纸。他每向前迈出一步，走廊里都会响起手杖敲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

克劳迪娅配合着阿方索的脚步，悠缓地走在后面，一双湛蓝的眼睛目视前方，眼神中透出不带棱角的自信。她是一个强势的女人，但如果仔细端详，那双眼睛又仿佛躺卧着不露声色的坚韧。正是这种不露声色，常常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或者说错觉。但不管真相如何，这种淡淡的似有若无的温柔确实让她具有一种独特的亲和力，让人觉得似乎可以接近。

走廊外的天空暗沉无光，笼罩着声势浩大的铅灰色乌云，云汹涌翻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扭成各种不同的形状。天空下依旧氤氲着阴湿的浓雾，与盘踞在高空的乌云不同，由于群山环绕，气流不通畅，青白色的雾显得很滞重。因此即使在白天，黑格丁姆也很阴暗，所以悬挂在廊柱内侧的油灯不得不常年燃烧着。在灯罩的保护下，那昏黄的火苗发出的光芒给人一种渺小却永恒的感觉。

一只流鸦如飞箭般穿过浓雾，向走廊飞来。它的黑色眼睛闪着明亮的光芒，是浓雾也掩不住的如黑珍珠一般的光芒。飞近走廊的时候，它骤然放慢速度，支起身体，一双翅膀拍打着向后倾斜。它降落在克劳迪娅左前方的栏杆上，蹦跳着嘎嘎叫。

可克劳迪娅视若无睹，继续向前走。

“相変わらず傲慢な女だ。”

走廊里陡然响起一个沙哑而富有磁性的男性声音，使用的是日语。

克劳迪娅停下脚步，修长的身形宛如一尊巧夺天工的精美雕塑。然后她缓缓转身，鄙夷地看着那只站在栏杆上的流鸦。它正扑扇着翅膀，抖落身上的水珠，然后挑起腿搔搔脑袋，一切就绪后，它开始摇头晃脑地盯着克劳迪娅看。

“相変わらずうるさいな男だ。”克劳迪娅厌弃地道。

阿方索凝眉注视着流鸦，“这可真是少见，你不轻易说话的，Karas。”他向前一步，手杖敲击地板又发出哒的一声，“哦！我忘记了，克劳在这里，她在的时候你总是很吵。有什么事吗？Karas。”

流鸦的嘴巴一开一合，但发出的不再是嘎嘎声，而是和刚才走廊里响起的同样的声音：

“大事件だ。”

流鸦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

克劳迪娅伸出胳膊，示意流鸦过来。流鸦哗的一声飞上去，然后张开大嘴，又开始嘎嘎叫。克劳迪娅快速取下信，然后一抬胳膊，把流鸦驱逐走。

“真是个冷淡的女人，别看我这样，也是很辛苦的……”

流鸦飞进浓雾后说道，那声音悠长而有穿透力。

“快看看上面写的什么。”阿方索催促道。

他双手拄着手杖站在克劳迪娅旁边耐心等待，目光投向前方的白雾。流鸦经过的地方，浓雾中出现一个圆盘大小的缺口，那口子一点点缩小，很快就又湮没在青白的雾里。

或许是感觉到克劳迪娅太久没有说话，阿方索收住视线，转过头向克劳迪娅看去。他惊讶地看到她眉头紧锁，双手有点发颤，那张细长的信快要被她扯断了！

“怎么！”阿方索惊慌失措起来，“出什么事了？”

克劳迪娅用手捂住半边脸，面色悲苦。“阿方索，出大事了！”她悲戚地说道，把信递给他，“这件事一开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本以为是空穴来风，所以就没打扰你，我只让白兰和陆离两个人前去调查……”她停下来调整呼吸，“没想到这是真的！！”

“哦！老天爷！！”

阿方索大喊道，他的手杖从手里脱落，梆的一声掉在地板上。他踉跄着后退，几乎要后仰倒在地上，幸好有克劳迪娅及时扶住他，才没有摔倒。可那张信条却在克劳迪娅扶他的时候从指间滑出，被一阵微风吹走了。他看着它像蝴蝶一样翩翩没入雾中，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克劳迪娅把阿方索扶进房间，让他躺在沙发上，又给他敷上热毛巾。

“即使身怀异能，可我们有一半依旧是肉体凡胎。”阿方索虚弱地说，“就是这一半，让我们和普通人没有多大区别。生老病死，他们要经历一遍，我们也一样。”

“是啊，阿方索。”

克劳迪娅心不在焉地应道。她正站在桃木桌前煮开水，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另外半张映着烛光，发出金属般的色泽。

“你别忙活了。”他咳嗽着说，“快把事情从前往后给我讲一遍。”

“好吧。”

克劳迪娅朗声说，精神又振奋起来。她提起水壶，往一只杯子里倒满水，端着杯子往沙发走去。她坐在沙发上，把水杯推向阿方索。水杯旁边放着一个小型黑檀木方盒，开着盖子，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一颗颗绿色的药丸。

阿方索把额头上的毛巾拿下来，攥在手里，然后慢慢地坐起来。克劳迪娅坐在对面耐心地看着他吃药。他吃完后又慢腾腾地调整姿势，让自己舒服点儿，又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杖，双手叠合按在仗柄上，接着抬起了头。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说。

“哪里。”

阿方索吐出憋在胸口的一口气，好像整个人都解放了。“这可真是噩耗。”他说道，“在黑森林的时候，他们两个告诉我说要去阿拉伯，我就设想会不会是它们要回来了。”他摇摇头，“可我不敢想。”

“你相信有这回事吗？”

“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那会不会就是一个古老的传说，”克劳迪娅思忖着说道，“其实都是故事而已，而故事中的‘撒旦’只是一些哥索的……变种之类的？”她试探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它们的危险性也许并不是真的？”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