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大孩童,眼睛滴溜溜乱转,带着年过古稀的老夫子上山。教老夫子认菌子,教老夫子挖野菜,教老夫子什么树是能吃的。
“果然,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教你学问,你教我求生,甚好甚好。”
老夫子学得认真,奈何老眼昏花,经常采到毒草毒蘑菇。
陆清江在时还好,还能帮忙挑拣。
休沐时,老夫子独自上山,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不是吃了毒物,就是摔了一跤,常常缠绵病榻。
陆松柏疑心自家儿子不想读书,所以才搞事情,给夫子下毒,推夫子摔倒。
陆清江自然打死不认,可他在其他学堂有打夫子的前科,陆松柏根本不信。
老夫子前脚受伤受罪,陆清江后脚挨打。
章老头心里过意不去,上门劝说。这下子,陆松柏更不信了。
“夫子,是不是这小子胁迫您?”
章老头气得直咳嗽:“有你这样当爹的吗?他只是年纪小,不是傻。就不能听孩子把话说完?”
“夫子您不知道,这小子就是欠揍,揍一顿就老实了。前几日他下河摸鱼,衣裳都冲走了,我还当他淹死了。您说该不该打?”
章老头顿时觉得前几日吃到的鱼不香了。
看着抱头鼠窜的半大孩子,他步履蹒跚走过去,牵着人往外走。
“教子,不是打出来。”
章老头自是心情复杂,教导陆清江更认真了。奈何他满腔学问,就像是茶壶里煮汤圆,囫囵个根本倒不出来。
章老头自认四书五经全教了,连带着史记也挑挑拣拣讲了,又将自己的抱负掰开揉碎了讲。
几岁大的孩子,哪里能听明白这些。
临了,陆清江若有所得:“老头,你教的这些,能让人吃饱饭吗?”
章老头得意:“封侯拜相亦可。”
“那你为什么沦落到这里,连学生都只有我一个,饭都吃不饱,还怪可怜的。学这个吃不饱,为什么要学?”
陆清江不知道,这番话对一个壮志未酬的老头杀伤力有多大。
章老头肉眼可见的萎靡不振,嘴硬道:“你小子懂什么?我这是不与人同流合污!你你还有个师兄呢,你那师兄是个厉害人物,能在京中横着走。”
说到最后,老头洋洋得意。
“那你为什么被贬官?”
“因为我不愿同流合污,孤臣懂不懂?我教过你的。”
“就是和所有人为敌呗。骂所有人,然后被所有人骂,被人戳脊梁骨。这不是傻吗?我可不干这种傻事。”
章老头气得险些一口气没上去:“孺子不可教也!”
“昨日教你的,你给我说一遍。”
陆清江立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双手叉腰道:“民贵君轻呗,这话我听着好笑。别说是皇帝了,就连收税的衙役都能刮人一层皮。这话这就是坑骗傻子的,谁信谁就是大马猴!”
说完,不等章老头发作,他拔腿就跑。
“我去虎跃江捞鱼!”
初冬薄雪地面湿滑,陆清江出溜着,很快消失在章老头的视野里。
“气死了我,这小子真是气死我了!这臭小子,远不及谢风雨十之一二!若朝中无脊梁,岂不皆是趋炎附势之徒?国将不国!怎么就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