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余认得这是于渔的声音,急忙寻声望去。只见薄雾之中一道灰色的身影随之浮现,正是前天夜里刚刚认识的于渔。
只不过此时的她却改扮了男装,脸上也摸了不少黑灰,以此掩去她那出众的容颜。而且她身上穿的一件灰袍,更是人界灰衣教众的服侍。
看到于渔恰逢此时现身,十有八九是听到了小帅方才所言,小余顿时一阵尴尬,只能说道:“你既然早就来了,以你的身手,大可以轻松将他制服,又何必非要等我动手。”
只见于渔皱了皱眉,说道:“我才不要呢!”顿了一顿,她又说道:“我怕我抬手扇他一耳光,他反倒要来舔我的手。”
听到这话,小余回想起小帅平日里的种种举动,只觉再是贴切不过,不禁笑出声来。
于渔质问道:“你笑什么?像他这么恶心的人,不一脚踩死都便宜他了,你却还要跟他做朋友,看来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小余一怔,急忙辩解道:“我跟他当然不一样!至于我和他一起,却是因为……因为他这人虽然品行不端,但说到底和我一样,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从小便被夜神殿的教众收养训练,又没人教他学好。他能平平安安活到现在,其实也是不容易的。”
说到这里,小余难免有些感同身受,继续说道:“说这个你可能体会不到,但却是我亲身经历过的,毕竟大家都有过同样的遭遇。以前小的时候我们每天进山捕猎,稍有不慎便会命丧荒野,好多人连这一关都没能熬过。再到后来,更是莫名其妙地就被绑到了荒山之中,让我们十几二十个人自相残杀,直到最后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
听到小余这番解释,于渔反倒来了兴趣,急忙追问其中详情。小余见她想听,加上方才又喝了不少酒,说着说着便打开了话匣子,将夜神殿人界和地界选拔教众的各种流程,包括自己是如何从人界一路晋升到地界的经历全都讲了出来,只是隐去了天界禁地里的那位木中之人以及关于自己身世的猜测。
聊到后来,两人索性便在高台边上并肩坐了下来。于渔听完夜神殿里的这些事,不禁感慨道:“我在中原的时候,便曾听说过南疆的夜神殿,都说夜神殿是魔教、邪教,看来也不全是空穴来风。毕竟只是为了筛选教众,每年便要因此死伤无数孩童。如此恶毒的行事,若是放到中原,就算朝廷和官府不管,只怕也要被中原武林给联手剿灭了。”
小余心道:“你要是知道还有【极乐神域】的存在,恐怕就不止是说‘魔教’、‘邪教’这般客气了。”
他当然不提极乐神域的事,望着不远处地上昏死过去的小帅,又说道:“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想把这家伙打个半死,可是一想到大家过去的种种遭遇,却始终下不去手。况且这家伙虽然荒淫无度,但到底没有真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之前有一个地界教众和我一起外出办差,却要当着我的面向一对母女施暴,当场就被我一刀捅死,为此我还受到冬雪堂的处罚,被送去了地界的【摘星台】,险些丢了性命。”
于渔不禁笑道:“这么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想不到南疆夜神殿的教众里面,居然还有你这么一个好人?”
小余见她分明是在调侃自己,当即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好是坏,不过是以不忍之心,行不忍之事。反倒是你偷偷潜入长夜谷,还伪装成夜神殿的人界教众,恐怕才不是什么好人。”
于渔抬手朝小余背上轻捶一拳,说道:“你胡说!我是堂堂正正的武当弟子,乃是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怎么不是好人了?”
说罢,她不由地轻叹一声,望着夜空中被薄雾笼罩的朦胧星月,说道:“和你相比,我虽然有父母在堂,其实却和没有一样。从小到大,我总过也就只见过他们三五次,反倒是和师父更亲近一些,然后便是真武观里的那些后辈师侄。如今想来,和你们夜神殿里这些无父无母的孤儿,也差不了太多。”
顿了一顿,她继续说道:“我爹是一个生意人,做的是道观里面的生意,专门替各处道观对接那些有钱的信徒,然后替双方安排道场法事这些,和武当山上大大小小的道观都有生意往来,也算是襄阳府一带有名的大户人家。至于我娘,却只是我爹的一个偏房妾室,据说原本只是家中的一个婢女,直到怀上了我,才被我爹收为妾室,所以在家里也说不上什么话。
而在我出生的那一年,我爹为了和武当山上的道观拉拢关系,也是为了替全家上下积德祈福,便将我送到了武当山上的真武观,让我拜在师父门下修行。当时那两个老家伙商量来商量去,为了能让我爹的生意有个好彩头,便从‘年年有鱼’里面取了一个‘鱼’字,又说什么遇水才能生财,这才替我取了‘于渔’这么一个古怪名字。更过分的是,他们两人还替我取了一个道家修行的法号,叫什么【活鱼居士】,说是活水养鱼,势必财源滚滚……”
小余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顿时大笑起来。
于渔气得怒哼了一声,说道:“你又笑?不许笑,你就这么喜欢笑么?”
听到于渔这话,小余不由地一愣。要说自己本就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为此萍姑娘还曾说过自己好多次,谁知今夜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喝多了,倒是有些反常。他急忙止住笑,说道:“是是是,你是道观里的出家之人,自当六根清净,我不笑便是。”
谁知于渔连连摇头,说道:“我才不是什么出家人,我虽拜在师父座下,从小在真武观长大,却从来不用守那些清规戒律,按照道教的规矩,应该算是俗家弟子。至于道家那些修身养性的典籍,还有什么画符驱邪、开坛做法那些,我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一直以来只是跟着师父习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