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如飞鱼,掀起秋风。
此时已是晚秋,风势最为肃杀。
袭蝉。
这是能无声无息削断蝉翼而不惊飞蝉的快刀。
当空一条猩红匹练,仿佛要斩断斜阳。
血光迸现,犬妖还来不及惨叫,便被刀锋切断了颈骨,再也叫不出声了。
【你杀死了宗师境犬妖】
【你获得杀业伍佰】
江修晏收刀,歪头打量地上横陈的尸身,叹了口气。
太弱了。
自他与老狸一战,悬车县方圆十数里内的妖魔都惊走了。
留下的大多是歪瓜裂枣,自以为妖力通天,并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是悬车县恢复正常以后,他刀下第五条亡魂,也是贡献最多杀业的。
可惜。
没有亲手杀了老黄皮所谓的“无面先生”。
江修晏抿了抿嘴,走回悬车县,眼里尽是惋惜。
那定然也是一个妖道,听老黄皮先前恭谨与期待的语气,其实力恐怕能媲美狸妖。
他走回马匹旁边,纵身上马。
马蹄扬起尘埃。
随他心意呼唤,墨字于飞尘中跃出。
【杀业:伍仟贰佰】
“张端”人皮底下的老狸,给他贡献了足足九千杀业——肉身两千,三魂七魄共五千,敕封张怡彤为山神,助她收尽满天香火,据墨字所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天道恢恢,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又得两千。
但演化(修复)碎玉,也即“山神正部天帝敕命封旨玉”,消耗了五千。
这两天又杀了四五只作乱的妖。
加上先前剩余的两百杀业。
江修晏觉得他又富了。
只是窘于没有修炼道炁的功法,至今找不到温养道炁之径。
《五心观天拙火定》勉强可以突破。
可根据墨字提示,倘若没有另一部功法制衡,贸然提纯宝瓶气武煞,极有可能打破与血煞的平衡,届时武煞暴动——就如那天的香火,磨灭他三魂七魄,就算泥丸宫有天蓬坐镇,也阻不了一个魂魄散乱碎裂的下场。
他略一走神。
马已经闯到正北门前,让人拦了下来。
“你疯啦,这可是江大……江公子,救了满城人的人神仙!”有旁人怒斥拦马者。
不料那人笑嘻嘻走到马下,朝江修晏拱手道:“江公子,江爷让我来给您牵马,他身上伤重,不便前来迎您,还请您谅解。”
“哦,哦,无妨,牵去就是了。”
江修晏猛然从紊乱思绪中脱离,见是江华亲信,愣了一下,又道:“江捕头有没有跟你说过,叫我什么事?”
那人收敛笑意,伸手牵住马绳,一边慢慢往前走,一边道:“小的不大清楚,但据说是州府的信,跟公子您有关……”
“这样啊。”
江修晏向他道谢,低头又思忖起来。
那日张怡彤借炉鼎中的青焰,焚尽城内外黑云,包括众人五官间的黑烟,过不久江华等人便醒了。
至今,悬车县勉强恢复了秩序。
六大捕头中,当然数江修晏最为骁勇,现在城中人人皆称他为神仙,过路不管是老是少,都要跪下给他磕头,拦都拦不住。
他撑不了这场面,借口杀妖,策马出了城。
城内外没多少人死,死者中江修晏熟识的只有包乐,因为时常去翠莺楼,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给老狸猫黑云碾碎魂魄,死得无声无息。
马蹄在衙门口悠悠停下。
江华早早倚在门边等待,浑身缠满绷带,面无血色,一脸的虚弱。
“咳咳,江公子,终于等到你了。”
江修晏蹙眉,连忙上前搀扶住:“江捕头你有伤在身,不好好养伤,怎么还随意走动?”
江华给他扶着,挣脱几下没挣出来,便只好任他搀进内堂。
一路上遇见的守夜人与捕快,无不朝他们弯腰,一躬到地。
江捕头见此边咳边笑。
他有自知之明,这帮人敬的绝非他这个所谓的“悬车第一捕头”。
再者说,现今全县公认的“第一捕头”,早就换了人。
进了内堂。
江华取出一封信,递给江修晏。
青年接了,打开看没几眼,好不容易缓下去的眉,又蹙了起来。
“当前是两件事。”
江华清了清嗓子,给他说解。
“头一件是城中各大家族,为报答你救族之恩,收集了许多大药与珍宝,又听闻你酷爱功法,也一并交了许多,都归在白府,等你过去取用。”
“第二件事,关乎州府,也关乎你的未来。”
“我知你是白身,没有什么可背靠的,原先想举荐你作悬车县的“晋衣”,等此间事了,送往州府历练,助你突破入道,乃至更好境界。”
“没想到……”
“咳咳,是我多虑了。”
江华苦笑着看一眼对面青年,眸中尽是感慨。
“那现在又是什么安排?”
江修晏目光从信上拔出来,满怀疑惑。
这信也不知谁人写的,语焉不详,看得他一头雾水。
“这信已是第二封了……”
“先前我发了一封青蚨信,前天刚回的信。”
“这封是对我昨日所言的回信。”
“据现任临江府守夜署正司所言,州府也出现大案了,府尹发动大量人手,据说是为了搜查一个墓。”
“墓?”
江修晏一怔。
“对,坟墓的墓。”
江华咳了两声,才继续道:“州府前些天又有江妖作乱,大雨滂沱,下了七天七夜,淹没不少地方。”
“加之大量好手都折在墓下,以至于州府守夜大署乱套了,也抽不出人手,及时援助悬车。”
“如今得知悬车安然无恙,特发命令。”
江华抬眸,目光再度附上青年的脸。
“特发命令,遣悬车天才武修江修晏,前往州府,协助查案。”
“兹事体大,今旬之内,你就要择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