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平地一声雷。
煌煌天威挣脱虚空,驾临此地!
江修晏策马,背后天蓬虚影一闪而逝,紧跟着一道雷光从他手印飞出,赤膀的力士与童子跳到半空,虽然同样转瞬即逝,但消散瞬间火铃摇响——
火铃将军,火铃童子,目下四散,收擒搜捉作祸不正之神,压赴火狱,光正大道,分明现形!
阴兵随意拘魂,即为用职不正!
铃声如电光忽闪,刚传荡出去,即刻定住铺天铁索。
下一刻。
当啷!
所有钩锁同时粉碎。
雷火一烁,撕碎阴云,吹散大雾。
阴兵齐齐后退,黑甲动摇,长戈握不直,旌旗也断了几只。
许多阴兵身形恍惚起来,仿佛接触不良的灯泡,忽明忽暗,忽隐忽现。
火铃明目印能使目光擎雷制电,召力士童子,摇响火铃,让雷杀司驱邪院入主灵台,稳固三魂七魄,壮大神魂,甚至调动四位大神,开九天云路,上达玉霄,下达九幽,震慑一切阴司差吏!
这些阴兵据说在九幽备过名册,同样位属阴吏,自然受到火铃提摄。
江修晏趁机赶前拉住枣红马,扈四英直愣愣挺在马背上,脸色煞白,唇无血色,甫一靠近他,嘴唇便快速嗫嚅起来。
只是支吾半天,也吭不出声。
但眸子贴到江修晏脸上,眼底是说不尽道不完的感激。
江修晏来不及安慰她,将枣红马牵到身边,目光凝在前方,时刻警惕阴兵的动态。
他心里已经默念起六丁六甲神将护体咒祚。
只要有一道黑甲继续靠前,他随时能掐雷决、作手印,谨请十二阴霆阳雷神将神念上身,以神力击溃面前军阵。
两方僵持不久。
阴兵当中,忽有喑哑声音传出:
“不知是,何方仙师……”
“为何,阻我等去路?”
江修晏冷哼一声:“不是本官阻尔等路,是尔等不由分说,要拘本官魂魄!”
阴兵沉默了一会,又道:“我等,多为新兵,有眼无珠,冒犯了,仙师,还请,仙师见谅……”
“仙师,雷法精湛,深得北极,驱邪院大圣,天蓬之道,定非凡夫俗子,我等,断然拘不来,仙师魂魄……”
似是受火铃声音重创,阴兵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十分难受。
江修晏蹙眉,仍是冷哼道:“这会不说本官挡道了?我观尔等留名九幽,不是游兵散勇,无封野鬼,为何要盘桓于此,胡乱拘捕生魂?”
“仙师明鉴,我等,为王城隍麾下,阴军,先前葬身,此地,幸得城隍,记名,并非,挂名九幽……”
“我等也,并非长久,盘桓于此……今日,城隍焚纸,下令,要我等,前往下,平乡,拘捕游魂……”
“不想借道,此地,冲撞仙师,至于拘魂,乃城隍,命令,唯恐行程,有失,需暂时扣压,生魂,待城隍命令,放,魂,归体……”
江修晏听完,思忖一会,才差不多捋清楚。
这帮阴兵的确是当时葬身山谷的士兵,早已被一位“城隍”收拢,并非如扈四英所言记名九幽,而是留名给城隍,供他驱使,今天途径此地,也不是想在此盘踞,只是收到命令,前往下平乡缉魂。
如此说来,恐怕下平乡发生了大事,许是死了不少人。
否则不必兴师动众,让数百阴兵前去拘魂。
但“城隍”……
江修晏下意识敲响刀鞘,想起法慧和尚的话。
他依稀记得和尚说过,世间早已没有神佛,怎么现在又蹦出来一个“城隍”?
如果他没记错,“城隍”是一地之神,庇护城池,掌管专一地区的阴阳事项,下辖阴神鬼王,各大将军,日夜游神,四值功曹。城隍本指护城河,班固在《双都赋》里写:京师修宫室,浚城隍。其中“城隍”一词,就是指宫城墙下的护城河。
后来城隍信仰兴起,成为民间著名神祀之一,逐渐发展成全国性信仰,“城隍”神职,也在各派道教文化中留下一笔浓墨,占据极其重要的地位。
特别在朱元璋的洪武朝,“封京都及天下城隍神”,后世还有皇帝细分城隍职责与等级,官吏与城隍,一阴一阳,互相倚重,相互依赖,“吏竭其力,神祐以灵,各供其职,无愧斯民”。
总而言之,“城隍”是神。
可如今末法时代,除非像他这样意外得到一枚“封旨玉”,借香火大道,愿力成神。
如此一来,也不是不可能。
江修晏还在怔神,耳畔又响起阴神嗡哑声音:“仙师,不知我等,能否,离去,倘耽误,城隍命令,我等恐怕,要受城隍,判罚……”
“啊……”
江修晏抬眸,扫了它们一眼。
“既然兹事体大,本官便不记尔等冒犯之罪,下不为例!”
阴兵嗡嗡然拱手:“谢……仙师见谅……”
话音刚落,又轰隆隆迈起步子,整齐划一,军纪严明。
不一会儿便无影无踪。
悄幽幽地来,又轻飘飘地去,还带走了满天阴云与浓雾。
江修晏目送它们消失,目光似乎穿透重峦叠嶂,到达下平乡。
下平乡。
阴雨连绵。
云絮像是死了孩子,伤心欲绝,连下了三四天雨,还阴沉沉压着天空,一点离去的意思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