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头,连河边吹来的风都是热的。
江屿三人亭子里躲着太阳,眼睛盯却着河对岸,眨都不眨。
“李琳,跟我们介绍下当下云寨的情况呗。”
江屿用了“当下”这个词,好在放在这句话的语境无比贴合,她没听出其中的异样来。
“云寨因为这道天堑拦着,外面的很少进去,里面人很难出来,那里大多数时候可以说是与世隔绝的。与其他村子不一样,他们以山寨的形式存在,生活自给自足。”
“不可否认,他们固然排外顽固、无知愚昧、目光短浅等,一切山野刁民的特点他们全都有。可他们也孝顺善良、勤劳节俭,有些诸多闪光点。如果你能得到他们的信任和认同,融入进去,他们就会把心都掏给你。”
李琳的评价很客观也很中肯,与江屿记忆里的印象完全贴合,但他更喜欢用另一种说法去形容这些云寨人——他们有着农民式的狡猾,幼稚又可爱。
二十多分钟后,六个青中年男人带着各色的蛇皮袋,出现在河面的铁索桥上。
江屿在这边迎了迎,散了支烟。
“江屿,给你介绍一下,吴哲云寨小学的老师,也是负责人。”
江屿招呼一声。
这人他熟,初言爸爸嘛,老交情了,前世亏欠太多人家太多了。
除了亏欠,这也是他最敬佩的一个人。
吴哲,湘南省师范大学毕业生,也是高考恢复后第一批毕业生。
当面工作分配时,自己主动要求来到最贫穷落后的云寨做老师,这一呆就是八九年,再也没能离开。
中间在村里娶妻生子,彻彻底底成了云寨本地土著。
这是一个有着坚定信仰和伟大理想的中年男人,其实他能离开的,是他不愿离开。
因为他同样是大山里走出的孩子。他的父亲只为一件事情拼命了一辈子,那就是把他送出大山。
而云寨的环境比他老家还恶劣,多少代人靠山吃山,困守在这里。到死也只见过这一方巴掌大的天地。
他们怀着对天地的敬畏,在这里开拓出一片容身之地,顽强的在这里扎根,安身立命,世代相传。
是,他们没错,甚至可以说很伟大。
可时代变了啊,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们的时代了,后来的孩子们怎么办?
子承父业不见外面天地吗?
还是也要和他们的父辈一样,困守在这里,直到老死?
所以吴哲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
他不在乎自己伟大不伟大,他只想让云寨的这些孩子们,以后可以有多一种选择人生的可能。
江屿晃了一下神,直到老马拍了拍他的肩,才回过神来。
“这几个都是村里过来帮忙的,先不耽误了,等到了村里有的是时间认识,咱们把东西一起弄过去。”
老马一会还要赶回永邑县城,只给江屿介绍了打头的吴哲老师,让其他抓紧时间分包东西。
“你们赶紧把东西分一分,打包好,绑牢点啊,别半道掉河里了。”
几个村民有些拘谨,认真脸抿着嘴,也不说话,就只顾埋头干活。
看得出来,他们干这事很有经验,三两下手脚麻利的把所有东西都分开打包好,各自背在了背上。
连江屿和陈汐的私人行李箱和小背包都没放过,东西是一点也没给他们剩下。
相互检查了一遍,招呼一声,扭头利落的上了铁索桥,只留吴哲陪在原地。
“那个,要不我们先走,回去村里再聊?”
吴哲可能刚介绍的时候没听清,不知道怎么称呼江屿,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老马见没给自己留活干,有些不好意思,对着江屿歉意的露齿一笑:“那个,江屿啊,本来说好陪着你们进山的,你看这东西他们也没给我留点,要不我就先回去了,等过几天运送粮油再来?”
江屿不以为意,笑着颔首感谢。
“行,今天辛苦你了,老马。过几天又要麻烦你再跑一趟,多不好意思,这样,我们会在云寨住几天,等你下次来,我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都是为了孩子,跑多几趟我都乐意,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等着喝你的好酒。”
挥挥手,作别了老马。
江屿看着吴哲,满脸诚恳的请教道:“吴老师,您看我们过河有些什么注意事项,我们都是第一次走这种桥,而且她们胆子比较小。”
江屿往两个女孩那边示意的看了一眼。
吴哲顺着目光也看了陈汐她们一眼,了然的点点头,想了想。
“这样吧,你打头,两个姑娘走中间,我跟在最后面看着,随时提醒你们。”
“对了,你们没经验,必须帮根绳子在腰上,再弄个环挂上面那根铁索上,人和绳子一起往前走。”
考虑到他们没经历过这个,吴哲准备的很充分,解下缠在腰间的长绳。
示意江屿他们过来排好队,分别绑在他们腰上,把三个人连成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