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杀猪巷最大的主顾,非七十二家正店,以及正店所辖食肆、食铺吃肉最多。
只是佛爷,汴京街市的食肆、食铺太多,怕不有几千家。
想要统合,非要先走通这七十二家正店不可。
有了这七十二家卖官酒的正店,再归拢下面的食肆、食铺,就很容易了,无非正店一句话,下面的食肆想要卖酒,就必须拿咱的猪肉。
只是这七十二家正店,有朝廷高官家的,有皇亲国戚家的,还有大商巨贾家的。
人家看杀猪巷,如看猪粪一般。
莫说是七十二家店的东主,便是一般的采买管事,也不会拿正眼看我等杀猪巷的腌臜人儿……”
朱太保所说,既是杀猪巷的无奈处,也是大宋食物链的底层模样。
虽说会有人护着杀猪巷,但这些人未必护着杀猪巷的杀猪匠。
杀猪巷是财源地,但杀猪匠只是操持贱业的贱民而已。
若不会影响到杀猪巷的运行,这类操持贱业者,无非就是杀猪的工具人,似曹正、朱太保这类祖传的杀猪匠,人一句话,可能杀猪巷中遍地都是。
“倒是如你所说。
也罢!
就由你朱太保跟我家曹正哥哥一起,去延请七十二家正店的管事。
来不来全凭自愿。
曹正哥哥,他们若来,一家定上几十贯的美酒。
城外的庄子,今冬怕是要平整一下土地,干活的佃户,酒肉管够才有干劲儿不是?
来的路上洒家见有贩售冻海鱼的车子,听其价格也不甚高,挑新鲜的弄上十来车,给兄弟们尝尝鲜。
再有,让拿肉的各家铺子所属闲汉,倒屠宰场来,洒家要用一用他们。
招呼一下孙大郎,下水杂食行的泼皮闲汉也一并弄来。
既然禁军要在猪肉里挑刺儿,那杀猪巷就没他们的食口……”
听到李鄂安排的妥帖,曹正也没多说什么,拉着朱太保就离开了屠宰场。
曹正走了,李鄂便找到在屠宰场杀猪的杨志。
杨志这人,除了心胸不阔,为人刻板之外,倒真是个练兵的好手。
让他带兵作战,带好兵没啥问题,若是换了大宋禁军,他也就是个一将无能累死三军的货。
无他,当兵的窘迫,为将者刻薄,双方尿不到一个壶里,仗能打好才是咄咄怪事。
“二郎来了,杀猪这营生还真是畅快。
虽说只杀了几天,哥哥这心里却是畅快了许多。”
因为摊子小,曹正的屠宰场,也不是只在三更杀猪,五更便停,而是看下面各家铺子的需求杀猪。
三更开杀,之后给铺子先送几扇剔好的猪肉,谁家摊子肉卖的好,自然有传讯的泼皮闲汉来屠宰场报信儿。
这样一来,各铺子免了猪肉的积存,卖的都是拿人眼球的新鲜肉,屠宰场这边的人工,也不会因为只杀早晨一拨而闲置。
“呵……
这是哥哥压抑的久了。
高俅那厮撺掇禁军泼皮在杀猪巷闹事,兄弟在城外田庄,也敲了他们的竹杠。
正好借着杀猪巷这块血污之地,给高太尉点颜色瞧瞧,让他知晓咱们兄弟的本事。
咱不去惹他,便是他高家祖坟冒了青烟。
敢招惹咱,咱们兄弟便让他高俅焦头烂额,自家头顶冒青烟。
洒家已经让曹正哥哥召集人手了,这一两天内,咱们兄弟要将禁军势力,打出杀猪巷。
以后的杀猪巷,也不是不要禁军,但禁军进来,要跟咱们兄弟报备,咱们点头他们方可进来。
暗戳戳的进来,那就打死他们……”
霸盘买卖的套路,李鄂这里不要太清楚。
如今立足点有了,就该是跟高俅或是禁军的杂碎,讲经说法的时候了。
听得佛法,杀猪巷便有禁军的一席之地,缴了城外庄田的竹杠,李鄂也不会破坏规矩,坏了太尉府的财源。
但不听佛法,不缴竹杠,剩下的只有超度喽。
“既如此,那洒家也换上头陀行装。”
杨志这话一说,也就露怯了。
这厮也是有正经法号的头陀,二十八宿都是一样。
可如今二十八宿之中,只有李鄂是头陀装扮,鲁智深是带毛的花和尚,其他人虽说有了度牒、行头,但还是平日装扮。
杨志内心的小九九,在李鄂看来,无非就是高俅是殿帅,他现在也有个虞候军职,不好过分的得罪。
以头陀装,遮掩面上胎记,这样就不虞被发现了。
这也就是文臣压制下的禁军中低层军官现状,前有一个委曲求全的林教头,如今又多了一个青面兽。
但这也怨不得杨志,学的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么!
文人卖文治,武人卖武功,这也是以后千年不变的道理。
“好!
杨志哥哥,丑话洒家要说在前头。
既然咱们兄弟出了手,莫要说禁军泼皮,就是杀猪巷里的野狗想在咱们兄弟的地盘混吃混喝,也得挂上洒家分发的木牌。
哥哥若是扫不干净,等兄弟出手的时候,可就要一概打杀了……”
知道杨志心有忌惮的李鄂,也没让他做首鼠两端的窝囊事。
城外田庄,他既然当着蔡徽的面撂下了竹杠,也就必须在城里跟高俅辖下的禁军势力硬碰一下。
如今碰,死伤还能少些,等他成了气候,一旦出手,总要打的高俅不敢出府上衙,那时节死的人就多了。
“二郎,此乃东京汴梁……”
见李鄂说的果决,这些日子杀猪杀出胸中郁气的杨志也没憋着,便尽力劝了一句。
“杨志哥哥,这是蔡家天下的东京汴梁。
不见太祖城池,都被老蔡相公化曲为直了?
此乃赵家大宋、文人天下,并没有武人的立锥之地!
朝中武夫不敢争这天下的话语权,我等江湖莽夫,起于草莽、命贱如草,总要替朝中那些个窝囊废发出个声响。
如今有小蔡府顶在上头,莫说打杀了几个禁军泼皮,就是真的打杀了高俅。
只要兄弟手里,还有赵官家得意的物件。
高俅那贼厮鸟的命,也并不比草芥贵重多少!
我等草莽中人不讲道理,只讲拳头大小,拳大者为王,如今大利在前,还有什么可分说的?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