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王高元师改年号为兴元,于四月初四登极,称为兴元帝。
太和帝高衍政已经迁出了建章宮,带着后宫的一帮子妃嫔,搬进了位于未央宫东侧的掖庭宮,高元师终于如愿以偿的住进了建章宮,他的妃嫔们住进了长乐宫,原来的东宫琅王府则留给了他的嫡长子,也是现在年仅十九岁的太子高嗣煜居住,至此,一场谋划旷日持久的宫变,皆已尘埃落定。
高元师坐在双凤阙的书桌前,看着眼前这口白釉青花的笔海内,插满密如竹林般的毛笔,不禁思绪如潮,他没亲眼见到当时高衍政在写下那纸《罪己诏》的情形,但他老爹的心情他却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哀莫大于心死,从他短短几日那苍老的面容与精气神就可以看出。
都说知子莫若父,其实,这话反过来说也可以,毕竟他们父子二人相亲相杀了四十余年,彼此的心思可谓是了如指掌,不过,从事后来看,却不由让他脊背生寒,原来他们早已处心积虑地给自己布下了陷阱,只等自己来自投罗网。
如果没有墨北风的出现,自己现在又将置身何处?
从他与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见面至今,不过才有一个来月的光景,原先自己百般苦心孤诣的谋划,在今日看来,显得那般幼稚与可笑,那少年一人入宫,仅仅击杀了五人,就逼得太和帝在这张桌子上写下了重如九鼎的《罪己诏》,将原本可能造成血流成河的一场惊天宫变,硬是几乎兵不血刃的就大功告成了,而当初那个少年与自己说出他的上策时,他还觉得有些难以置信,直到他现出了那部流溢着金光的《捭阖策》,这才半信半疑,让他放手去做。
一切恍然如梦,而又如此现实,自己现在不就搬进了一直萦绕在梦里千百回的建章宮吗。
见识到了那个少年堪称可畏又可敬的天人手段后,兴元帝高元师当朝赐封墨北风为官僧录司左善史,僧录司是掌管维洛王朝僧侣相关事务的部司,左善史便是僧录司的主官,为正六品,禄米十石,赐洛都紫竹巷五进大宅一所,可惜洛都周边的土地早已被各大门阀瓜分殆尽,只得在位于洛都西北偏远的古浪县,赐给他八百亩田地,或许觉得那里有些偏远荒凉,又赏给他一所庄子,并下令修缮门楼山上的庙宇,重塑大佛金身,任命一渡禅师为寺院住持,又在山门石阙处修建了一座御赐牌坊,上书“黑土净界”四个大字。
同时,由于宋安举荐有功,被任命为工部员外郎,从五品,不说一步登天,至少也是平步青云。
墨北风对于这些赏赐说不上喜欢或厌恶,他当初之所以提出那三个条件,首先,要让他觉得并非是自己上赶着求他,而是待价而沽,上赶着不是买卖这句俚语很直白却一针见血,商场如战场这句话不无道理,其次,这也是为了打消高元师疑虑的必要之举,只有让他觉得自己贪图功名利禄,才会真正安心,如果不要那些世俗之物,反而会让他寝食难安,最后,也是尤为重要的一点,他不想墨门一直隐藏在墨山,不见天日,那样或许可以保全墨门的种子,却无异于温水煮青蛙,闭关锁国,最终不过是一条死路罢了,看看如今墨山里的现状就可知一二了。
官他是不想当的,其实理由也很简单,出家人要修佛求道,不想被俗事所拖累。
高元师也不勉强,毕竟他也不想在让墨北风,在他继位这件事上过分张扬,突兀让一个少年在朝堂上掌管天下的僧侣,别人会如何做想?个中原因自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过,对于像墨北风这种身怀惊为天人手段的经纬大才,他又怎肯轻易断送了这份香火情呢,于是,他赐封墨北风为古浪县子,食邑五百户。
对于这种实实在在的好处,墨北风自然是来者不拒。
祖须陀对哲古达很满意,他很喜欢这个侠肝义胆又资质绝佳的年轻人,上次在五味居门口就见识过他的沉稳与无畏,这是成为一流墨侠所必须具备的卓越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