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邑坊里人来人往,忙忙碌碌的多是些破衣烂衫的坊工。
安邑坊的坊正姓沈,名同叔,洛都当地人,除他之外,下面还有三名坊副,五名坊丞,皆是由县衙派遣下来管理的差役,由于洛都城占地极广,坊与坊间的分类又各不相同,各有各的特色,譬如卖鹰犬的聚集在太平坊,主要卖丝绸玉器的蓝田坊,花枝坊以勾栏酒肆为闻名,丹凤坊以售卖花鸟鱼虫为主,一百零八座坊并不是由京兆尹直接管辖,而是以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为分界线,西城各坊由维风县管辖、东城各坊则归洛水县管辖。
每个坊四面各有一门,不过,平日里只开东西两门,坊中不仅有街,街中还有巷或曲。
坊内居住的人可谓五花八门,他们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的行业,不同的身份,却杂居在同一个坊内,有官员、商贾,军人、工匠等。
墨北风三人跟着沈同叔,在人流如织的安邑坊内左拐右转,大概走过三五条小巷后,这才进到一座院中,迎门的是一堵青砖镂刻着五只蝙蝠的影壁,虽是小门小户的院落,不过收拾得比较干净,靠墙根栽了一棵石榴树,枝头绽放出黄色的花,这是一所两进的宅院,也是他在洛都的家。
“寒舍简陋些,还望不要见笑,诸位请坐。”沈同叔寒暄道。
沈同叔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或许是多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的缘故,待人接物间透露着一股精明与圆滑,同时,还有一些市侩。
墨北风道:“沈坊正,无需客套,咱还是谈正事吧。”
见墨北风与他搭话,沈同叔不免有些疑惑,他们一行三人,不是年纪最长的老者与他谈,反而是年纪最小的少年与他打交道,不过,他也很快便释然了,管他年纪大小呢,这年头,谁有银子谁就是大爷,要是没钱,甭管你年纪再大,到哪都他娘的是孙子,得规规矩矩地站一边。
他笑着拱手道:“不知公子想要些什么样的坊工,能出价几何呀?”
墨北风扫了一眼他屋子里的陈设,见除了桌子上摆放着一对用来插花的五彩梅花瓶,多少有些年份外,剩下的那些,都是寻常百姓家的桌椅板凳,没什么值钱的物件,心里大概有了底,于是,淡淡道。
“只要是技艺精湛的,或是有一技之长的百工,我都要。”
祖须陀闻言不由蹙眉,如今虽说赚了些家底,可要这么多人咋养活啊?多个人,可就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啊,那是人,不是牲口,喂点草料就行,再说,买来那些工匠们,吃喝拉撒不说,还得给他们安排住处,在寸土寸金的洛都来说,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天大的头等大事,难道佛子不考虑这些吗?
可当着外人的面,有些话也不便说出口,只是有些无奈地捻起了胡须。
沈同叔一听他这话,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再看与他同行的二人并没有说什么,这才明白少年不是在说大话,难道今日出门踩狗屎了,遇见了财神爷?
不由满脸堆笑,“公子真是豪气,俺老沈就喜欢跟公子这样的性情中人打交道,嘿嘿……不过,咱们坊里有坊里的规矩,必须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概不赊欠,不知……”
墨北风云淡风轻道:“这是自然,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沈同叔忙道:“公子请讲,在下愿洗耳恭听。”
墨北风道:“我的要求其实也简单,沈坊正卖的这些人,必须来路清楚,而且咱们在交易的时候,必须要有文契,我可不想到时候不清不楚的,再扯上什么官司。”
沈同叔稍一迟疑,立马道:“这个公子请放心,咱坊里的人个个来路清明,不是外面那些人牙子与牙婆拐卖的人口。”
墨北风点头道:“那就好。”
沉默了一会,沈同叔搓着两手,有些为难道:“公子,该说的咱也说差不多了,就是不知这个价钱……”
墨北风笑道:“沈坊正有什么话就直说,这里又没外人,放心好了。”
沈同叔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一口大黄牙,“哈哈……一看公子就是懂规矩的,公子既然是个大买家,我老沈也不能亏了公子,官价一万钱,我每人再给你让三百文,我知道这点儿小钱公子不放在眼里,可多少是小人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子不要嫌弃。”
墨北风一摆手,微笑道。
“沈坊正的这番美意,在下心领了,不过,这里边还不是多少钱的事,只要沈坊正能尽心尽力地办好这件事,帮我找到真正身怀绝技的有用之才,价钱到时候,咱还可以再商量,只要物有所值,不在乎钱多钱少,我的宗旨向来是,宁要仙桃一个,不要烂杏一筐,就像当年秦王花了五张羊皮买到百里奚那样的人才,不知沈坊正意下如何?”
沈同叔一听,高兴地顿时连连点头。
“有公子这句话,小人就放心啦,老沈定当竭力为公子物色到有用之才,绝不让公子花一文冤枉钱,诸位稍坐片刻,我这就到各坊去转转,一会领几个过来,让几位先生过过目。”
墨北风拱手道:“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