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掌心沁出了汗,从“菩萨”脸上滑落,就像她在流泪似的,滴到自己的脸上。
并没有妈妈的眼泪。
“唉……还以为……又穿越回童年了呢……”
赵天明心底长叹一声,怅然若失。
一片黑暗里,坠落在地面上的快要燃烧殆尽的羊油蜡烛提供了唯一的光亮,模模糊糊地照出了周围的一切:
镜子,桌子,玻璃彩窗,红木衣柜……
穿越前后的所有记忆都一点点地像雨后春笋那样冒出来了。
他在“镜中世界”被那团未知的东西给弄死了——不管是被吞噬了还是被吸食了,还是什么更加糟糕的让人不愿意去猜想的方式——总而言之,“寄宿”在杰克·凯沃尔基安医生身上的他确实是死了。
但也不知道“镜中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宿主”死亡并没有让自己的灵魂也跟随着真正死去,而是又重新回到了这间密室。
自己现在正躺在镜子前,还是穿着那一身漆黑的麻衣,像是从医生绅士瞬间被打回囚犯原形……可以说是非常的狼狈。
烛光一闪一闪,几乎快要灭掉了。
对这具身体的控制能力还在缓慢地恢复,赵天明想站起身来,去桌子上擦亮火钢和蜡烛——他记得他爬上柜顶前把最后十一根蜡烛都放到木桌上去了——但一直到蜡烛熄灭了,他都没能在双腿上运足力气站起。
屋子里又黑了,伸手不见五指。
咔嚓、咔嚓、咔嚓……
只有手掌中的“菩萨”挂钟的拇指骨颤动的声音。
白鲸一样的劳拉女士号,风狂雨骤的斯里兰海,温暖优雅的船舱宴会,这时在漆黑一片的密室中回忆起,已经恍如隔世那般遥远。
“这可真是……有了一块‘手表’了……”
赵天明终于能够慢慢地将僵在半空的手臂放下,拇指骨在“菩萨”脸盘上原地颤动的声音瞬间大了起来。他无意识地放到耳边听了听,就像第一次拥有手表的小孩子,好奇地“听响”那样,然后忍不住苦笑。
好在身体各处并不感到疼痛,他记得在进入“镜中世界”之前可是经过烈火焚烧的痛苦来着……嗯,连脊柱都生生换了一根……好狠,当时的自己真狠。
确切地说,是这具诡异身体里的另一个“意志”,对他好狠……
“‘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赵天明心里一片茫然。
行动力逐渐回暖了,他摇了摇头,发现双腿已经可以用力了,不再细想,慢慢地爬起来,好像能夜中视物那样笃定地走向木桌。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一切事物所在的位置,他都很熟悉了。
赵天明走到桌前,精准地一伸手就摸到了打火石和火钢。他击打出火光,拿起一根羊油蜡烛点燃了,然后又走到镜子前,捡起掉在地上的青铜烛台,把蜡烛插了上去。
明亮的烛光照亮了镜子前的自己,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变化,但镜子却不一样了。
方才太暗没有看清,这时赵天明才发现,原本光滑无隙的全身镜,现在却多了一道非常明显的裂纹,从最左上的位置斜斜地劈到最右下,差不多占了整个镜面的三分之一,感觉随时都要彻底崩裂。